宫殿群巍峨,凤仪宫内一片寂寥。
着了明黄宫装的叶泠绾踏入凤仪宫的时候,差点被那份凉意刺激得一哆嗦。
身旁的大宫女扶稳了她,轻轻开口:“殿下小心些。”
叶泠绾笑着点了点头,右手小心护住自己那已经显怀了的小腹。
跨过宫门,如意迎着叶泠绾往殿内走,低声:“回太子妃殿下,娘娘早先听到了朝廷上的风声……如今精神头似乎不大好。”
叶泠绾抿了抿唇:“本宫晓得了。”
殿中充斥着浓郁得几乎让人想要反胃的苦涩药味。
叶泠绾微微皱眉,忍下想要干呕的感觉,笑吟吟地转进内殿,朝着屏风后半靠在软榻上的枯瘦妇人轻轻唤道:“母亲,儿媳来看你了。”
皇后并未睡下,听到声音也就睁开了眼,由着如意将她扶着坐起身来,通红的眼角弯起来,声音哑哑的:“太子妃怎的到这处来了?屋里药味太重,你正怀着身孕,只怕闻不习惯。”
仿佛不曾发觉皇后的异样,叶泠绾抿着嘴笑,径直在皇后身侧坐下,执了她的手,温声:“儿媳可是要孝顺母后的,说习不习惯倒是显得生分了。”
皇后勉强扯了扯嘴角,干枯的手拍了拍叶泠绾的手臂,问她:“林家其他的人……如何了?”
叶泠绾弯起来的嘴角微僵:“娘娘,儿媳……”
皇后叹了口气:“说罢,便是现在你不说,我也是要问其他人的。”
叶泠绾斟酌了用词:“定安侯府被抄,府中庶子庶女姨娘皆被关押入狱,景王妃因已经嫁入皇族的缘故不曾获罪,如今仍旧是与景王一同在府中禁闭。
定安侯世子林啸平早前入狱,如今同林家人关押在一处,等待刑部审讯。”
皇后轻轻点头,又问:“兄长和陈氏呢?”
叶泠绾紧了紧拳头:“定安侯府内院起了大火,陈氏不知所踪。至于定安侯……他被活活烧死在了废墟里。”
皇后蓦然一滞,她轻轻转过目光,不可置信地望向目露忧色的叶泠绾,颤声问:“兄长他……死了?”
叶泠绾点了点头。
没了,全都没了。
家破人亡。
皇后闭了闭眼,长长叹了一口气。下一刻她的脊背突然弓了起来,掩嘴开始疯狂地咳嗽!
如意大惊失色,忙取了搁在一旁的茶水倒了,急急忙忙递到皇后跟前:“娘娘……”
她不说话了,直直瞪大了眼。
皇后掩住嘴唇的手指缝隙里,分明流出了殷红的血液!
叶泠绾也惊住了,她颤抖着嘴唇,轻轻唤了一声:“娘娘……?”
咳嗽声好容易才歇了下来,皇后轻轻放下手,愣愣怔怔地看着手心里的大片殷红。
如意早已经泣不成声,取了锦帕出来给皇后擦手,又吩咐宫婢端热水过来、传唤太医。
整座宫殿顿时乱成了一团,反倒是咳血的当事人仍旧是靠坐在软榻上,形容镇定无比。
皇后抿唇沉默了许久,由着如意将她掌中指间的污血拭净,而后才缓缓张开口,音色平静得让人心疼:“长乐呢?”
幸好那孩子今日不曾看见她的这副模样,不然怕是又要哭的让人心碎了。
如意抽噎着:“不知……公主自晌午下了学之后就不曾过来凤仪宫过。”
要说楚长乐最是孝顺乖巧,平日里都会过来凤仪宫陪皇后说话解闷,今儿个却是不曾来过。
然因着上午出了定安侯那么一档子事,凤仪宫里头人心惶惶的,竟也没有多少人觉着奇怪。
皇后顿了顿,下一刻忙捏住了如意的手,瞪大了眼睛问她:“那新任禁军统领……江纪安!他何时出发离京?”
如意愣了愣:“似乎是今日下午。”
知女莫若母,皇后深吸一口气,立刻推搡着如意想让她起身:“快去!快去寻长乐!”
经过这么一番问话,如意也缓缓猜想到了什么,忙手脚并用地站起身,还未来得及跨出门,屋内皇后又道了一句:
“若是那孩子……她真的铁了心要走,你别拦着她,也别告诉她本宫下午呕血的事。”
如意急急应下。
叶泠绾微垂下微红的眼角,执了搁在桌案上的茶盏,递到皇后跟前:“母后润润嗓子罢?可还难受?”
皇后笑吟吟的:“咳出来了,反倒不难受了。方才吓坏你了罢?”
叶泠绾摇了摇头,拿着小匙一口一口地伺候皇后喝水:“儿媳胆子可大着呢。”
她试探着看着皇后,有心不去提那咳血一事,转着话题道:“方才提及长了公主……母后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