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秋终究还是一步三回头地同萧胤回了府，一路上见着萧胤忍着笑，忍不住冷落了他好一阵子。
萧胤只得憋住笑，好言安慰了她许久。
幸而秦知秋一直是个糙姑娘，也就矫情了不一会儿便被萧胤哄着散了气，坐在马车车厢里靠进他怀里：“爹爹今日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她以为自己这个情绪汹涌的爹爹今日还会红眼睛的。
萧胤清清浅浅地笑着，搂紧了她：“估计是因着舍不得罢。”
秦知秋抬头望着他的下巴：“舍不得还会说那些话？”
萧胤低头吻在她额上：“是担心日后离了盛京，反而舍不得你了，索性早早地就要摆正心态。”
秦知秋很是沉默了片刻。
良久之后也不知是谁轻轻叹出一口气，这一路上再也不曾多说话过。
回到萧府的时候，挂在青瓦屋檐下的大红灯笼还未取下，正随风摇曳在半空中，煞是好看。
无面同有怜躬身候在后门处，见夫妻二人下了马车忙轻轻唤了一声。
萧胤随意挥手，吩咐了婆子去做羹汤，只带着秦知秋进了内院。
秦知秋始终未曾忘记当初在秋水苑里做下的许诺，甫一进了卧房就准备去寻沉霜的卖身契。
萧胤笑着朝着外间的八仙桌指了指：“早前我就替你找出来了，就搁在那里。”
秦知秋木着脸顿了片刻，而后转过头朝着萧胤点点头，以示嘉奖。
一番神情动作，惹得萧胤掩唇低低地笑出声来。
这厢她才将将把沉霜唤至身侧，另一边无面在外头敲了敲门：“公子，昨日您交代下来的事情完成了。”
萧胤应了一声，笑吟吟地上前捏了捏秦知秋的脸颊，吩咐有怜留下伺候，这才出了房门。
秦知秋面色未变，心中相信萧胤的手段便也不打算向有怜多问，只提笔做信一封，认真地吹了吹上头未曾干透的墨迹，转头看向沉霜：
“接了这卖身契，沉霜以后便是自由身了。东西你自己拿着，我身边你也看着过来伺候，不必太过费心。”
沉霜嗫嚅着唇瓣，伸手接过那两张薄薄的纸，躬身行礼：“婢子谢过姑娘。”
秦知秋眉眼如常，伸手将她扶起来：“说什么谢不谢的，你跟在我身边也有十多年了，多少情义，哪里是这两张纸能够承载得了的？”
她眼里带了暖色：“等到何时流觞想你求娶了，我亲自为你保媒为你准备嫁妆。”
沉霜立刻就惊悚了表情，结结巴巴地推辞：“婢子何德何能……”
“莫要再说这些话了，”秦知秋眉眼弯弯：“沉霜本无家人，正好就将秦府当作家罢。以后说出去也是秦家出来的，什么事应当都能好做许多。”
对上秦知秋的温和目光，沉霜抿了抿唇，下一刻已经忍住了眼角的水光，红着脸娇娇俏俏地笑应下：“婢子记下了。”
侍立在不远处有怜捂着嘴轻笑，音色婉转清澈：“恭喜沉霜妹妹。”
沉霜耳尖更红了：“也谢过姐姐。”
秦知秋却很是顿了顿，忍不住问了一句：“说起姐姐妹妹，有怜应当是比沉霜大些罢？”
有怜笑着应声：“是，婢子应当同公子的年岁相近。”
秦知秋眨了眨眼，轻轻又问了一句：“可也想过嫁娶一事？”
脸上笑意淡下，有怜垂了垂眼：“等到此间事了再思虑此事也不迟。”
知道她无意多说，秦知秋也不算多问，兀自推开隔间木门行至书房，准备“过过眼”这几日侯府内院的账本。
沉霜小心收好了那两张纸，跟着有怜一同往里走，低低问她：“有怜姐姐是何时到靖安侯府里来伺候的？”
总归秦知秋这时候正在翻看账册，有怜也有心同沉霜多聊上几嘴：“约摸是……六七岁的时候罢。”
沉霜眨了眨眼，跟着笑：“那倒是同沉霜当年进入秦府的年纪差不多呢。”
有怜扯了扯嘴角，思绪逐渐飞远：“还是有些不一样的罢，我是被公子捡回来的。”
捡回来的？沉霜顿了顿。
有怜隐晦地看了一眼始终低着头的秦知秋，寻思着这位也该算是自己的主子之一的，遂也不打算隐瞒，改了带笑的口气：
“是啊，是捡回来的，在一年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