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车队轰隆隆远去，视野之间那几辆马车愈来愈远，如意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秦知秋忍不住皱眉：“皇后娘娘……真的是知晓这件事的？”
如意扯了扯嘴角：“知道的。”
她垂下眼：“娘娘早就猜到了公主的心思，说若是殿下铁了心，那就由着她去。有些事情，对或者不对，总得公主自己看清楚了才行，旁人都是说不动她的。”
说完这么一大段，她又叹声补上了一句：“况且……皇后娘娘的身子，似乎快要撑不下去了。”
秦知秋攥紧了手指。
次日，秦知秋借了叶泠绾的便利进了宫，想要去看看林皇后。
似乎真的是许久不曾见过皇后了，秦知秋踏进凤仪宫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眼前女子的身份。
缠绵病榻的林皇后今日却有了精神在院子里头赏花。
她站得笔直，穿了一件素白的长裙，外头着了一件绯色的红罩衫。手上的丹蔻同她唇瓣上的朱色一样引人瞩目。
今日的林皇后面色红润，似乎像是大病初愈了一般，甚至那红润的颜色，艳丽得都有些不正常。
她就这么立在五色之中，仿佛是百花丛里的仙人，随时都能飞远了去。
瞧着这样的皇后，秦知秋脑子里莫名就蹦出来一个词。
回光返照。
四个字深深烙在心底，挥之不去，徒留惊悚和震撼。
那厢林皇后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瞧着是秦知秋来了，立刻眼眸一亮，挥手将两个姑娘唤到身前来。
“本宫似乎很久不曾见到过知秋了。”她执着秦知秋的手上下打量，笑道：“知秋嫁入了靖安侯府，过得可还好？”
秦知秋弯了弯唇角：“谢娘娘关怀，知秋过得很好。”
皇后掩嘴轻笑，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和萧胤都是好孩子。要是言意和宜凝瞧见了你们两个的这段缘分，指定是要互相打趣了。”
她顿了顿：“说起来，本宫似乎也有十几二十年不曾见过她们了。”
“她们”说的是谁，在场众人只怕都心里门清。
“启禀娘娘，”宫婢躬身走进：“太子殿下正候在院外。”
皇后笑着摇了摇头：“都说本宫无事了，都是在胡乱操心……叫他进来罢。”
她昨日呕血的事情可瞒不过那对父子，病情愈发加重的消息传出去，着实将这二人吓了一大跳。
正这般思忖着，不远处乌泱泱的宫人宫婢已经簇拥着往这边走过来。
皇后转头投过去目光，脸上的笑意却陡然凝滞。
过来凤仪宫的不只是楚尧，还有一个气势卓绝的中年人。
是盛治帝。
望着那道明黄身影一步步朝着自己走近，林皇后瞪大了眼。
她的夫君，有多久没有踏足凤仪宫了？皇后有些记不清了，似乎自从楚长乐出生之后，盛治帝就不曾跨过那道宫门来看过她。
而如今再度踏足这萧瑟宫苑……难道是他眼见着林府已然倒台，这才终于有胆子过来见她了不成？
皇后勉强扯了扯嘴角，有些笑不出来。
盛治帝吩咐宫人候在院外，进来时挥手免了众人的拜礼。
楚尧朝着皇后恭声唤了一句，而后径直行至叶泠绾身侧，不多说半个字，将空间全部留给了帝后。
盛治帝似乎依旧年轻，流走的岁月不仅不曾在他脸上留下苍老衰败的痕迹，甚至还为他多添了几分成熟。
他一身气势稳稳压住了那件明黄龙袍，却在走到皇后面前的时候停住了脚步，收敛了气势。
“皇后。”他垂下眼眸，低低地唤。
一字一顿，似乎依旧同很多年很多年一样，饱含了深情。
林凤兮颤了颤长睫，下一刻笑得明媚，也同当年一样：“陛下。”
女人总归都是老的更快的那一个。
就比如现在，林凤兮见着盛治帝那精神十足的面容，不免想起来了前几日形容枯槁的自己。那样枯黄瘦弱的女人，如今已经不配站在这个气势雄浑的男人身边。
终究还是变了的。可究竟有哪些变了，她却说不完全。
心，似乎没变。情，却像是变了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