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匆匆问了一句,靖安侯就不愿提秦知秋的事了,只抬头看他,冷声问:“罗疏林什么时候走?”
萧胤迎着他的目光,放下了手中茶盏:“这是父亲的靖安侯府,父亲问我做什么?”
靖安侯顿时眉毛一横:“你还知道这里是本侯的官邸?!”
“师父此次不会在府中停留太久。”瞧着靖安侯这次是真的发火了,萧胤脸上笑意不变,却是老实地将事情交代清楚。
他还记得李丞相的嘱托,有了他的施压,靖安侯的确是不会再动他的世子之位了,可除此之外,李丞相还是不愿让他去招惹靖安侯。
端坐在对面的靖安侯眯了眯眼,磨挲着手中瓷杯:“本侯不管你同罗疏林有什么打算,本侯只知道如今整座靖安侯府已经是被你推到了风口浪尖。
你既然坐稳了这世子爷的位置,便不许轻易将萧家往那火坑里放!”
萧胤摆出了笑脸,温声:“孩儿明白。”
靖安侯细细打量了萧胤的笑脸,一时目光复杂:“当年本侯倒是曾疑惑过你为何会学着假笑了,如今再看见罗疏林,这才发现你竟是同他学的。”
难怪这副笑脸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这么一想,靖安侯顿时又沉了脸,冷声问他:“何时开始同罗疏林打交道的?”
萧胤眼角笑意淡了些,并不隐瞒:“母亲逝世之后,师父离京了几年,随后便再度回了盛京。”
然后便是暗中收徒。
靖安侯皱眉:“他自己过来找你的?”
萧胤不笑了:“是母亲让他来的。”
靖安侯手指一动。
萧胤面无表情,始终盯着对面的华袍中年人:“是母亲让师父来寻人,是母亲让李丞相教导外孙为人行事的手段,是母亲暗中留下了一批忠仆。”
靖安侯抿紧了嘴唇。
萧胤转过头,伸手将茶壶搁在身侧火炉上温了温,顺带暖暖手:“母亲最是清楚父亲的为人,她知道你不会动手对付定安侯,她也知道靖安侯府熬到最后定然不能独善其身。所以她将放手一搏的机会交托给了李家,以及我。”
靖安侯攥紧了手。
萧胤轻笑:“父亲,你担心祖辈戳脊梁骨,你担心萧家敌不过林家,可你也知道,任由林家发展下去,萧家终究会败落。”
“那也比覆灭了的好。”靖安侯张了张唇,哑声回道。
萧胤笑弯了眼:“母亲都敢迎面而上,父亲却还在想着逃避的好处有多少。”
听出了萧胤话中丝毫不掩饰的嘲讽,靖安侯闭了闭眼。他的确是不敢放手一搏,李宜凝把他的心思摸得很清楚。
那样冰雪聪明却又病弱单薄的女子,在孤身一人设计完这一切之后,心里应当是十分难受的罢?
靖安侯缓缓站起身,抬步朝着门外走去。
在行到门前时,他突然停了步子,最后问了一句:“你和罗疏林究竟在谋算什么?”
萧胤不看他,伸手烤着火:“当年的南越毒师。”
沉默了许久,靖安侯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出乎意料的,他的声音竟是出奇的平静,甚至带上了几分解脱:“这靖安侯府,本侯……交给你了。”
萧胤笑了。
房门重新阖上,有怜上前来清理桌案上的茶盏:“公子,府中怕是出了奸细。”
萧胤脸上笑意不变:“多盯着那母子二人。”
他竟是知道的?有怜眨了眨眼,垂头应下:“是。”
上元之夜就这么安然过去。
秦杨因着要装病而只能在自个儿院子里头闷着脑袋,有心想打探自家闺女和江纪安之间的情况都无从下手,只得苦着脸挨过一个月晚上。
次日,上元灯节的热闹劲将将过去,坊间忽然起了一则传闻。
护国大将军秦杨此次重伤的缘故是状态不佳,而造成他状态不佳的原因,竟是因为朝廷派发下来的粮草有异。
众百姓尽皆哗然,这朝廷派发给秦家军的粮草还能出问题?
一群人奔走呼号,都觉得应当给那保家卫国的秦家大将军一个合适的交代。
可这粮草中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坊间却是丝毫笑意也无。
上午时分,秦知秋端了清粥进了秦杨的院子。
秦杨一个劲地往自家闺女脸上瞅,恨不得往她脸上盯出一朵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