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站在阳光之下的时候,秦知秋松了口气。地牢中光线昏暗,待久了心里着实是不舒坦。也不知那陈书还能咬牙坚持多久。
吩咐院中兵士小心看管,秦知秋拢了拢袖子,独身出去寻守在院外的沉霜去了。
见秦知秋走出来,站在墙角底下的沉霜忙提了裙摆一路小跑过来:“姑娘。”
秦知秋点点头:“下次流觞副将回府的时候,沉霜记得提醒他找东郭先生借些能人,就说父亲这儿有个人不会讲话,想让东郭先生手底下的人帮忙开嘴。”
沉霜眨了眨眼睛,有些愣怔:“流觞隔段时间就会回府一趟,届时姑娘唤他过来便好了,怎的让婢子提醒?”
那流觞已经摆脱了侍卫的身份,算得上是秦府的半个主子,她身为奴婢本是不好私下找流觞,怎么秦知秋今日还要这么吩咐?
秦知秋瞥了她一眼,脚步不停:“流觞副将每次回府的时候,不是都会私下里寻沉霜说话?”
沉霜的脸颊顿时一红。原来秦知秋……都知道啊?
秦知秋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流觞副将最近忙得很,他自己回来寻你,你就在那个时候说一声就是了,省的我寻好时间找他,还要他再往我这儿跑一趟。”
沉霜微红着脸,呐呐地应了。
秦知秋揣着袖子,寻思着自家的侍卫和丫鬟是不是真的太逾矩了些。
那老实巴交的流觞甫一回府,第一个寻的竟然不是秦杨或者老管事,反倒是直奔沉霜而去,心思实在是太明显了些。
这般想着,秦知秋撇撇嘴。也罢也罢,由着这两人去吧,大不了多添好事一桩。
盛京定安侯府内。
用过了午食,定安侯夫人端了清茶进了书房。
她小心将手里的托盘搁好,随即目光复杂地打量了一眼还沉迷于棋局中的定安侯:“景王那边……侯爷是真的放弃了?”
直到此时,她才终于摸清了晨时早朝上发生的一切。
定安侯头也不回,手里拈着一枚白子掂量:“楚河不是都被皇帝关禁闭了?本侯可没本事再将他保出来一次。”
便是有那个本事,他也不愿意去为楚河做担保。南越毒师一事,需要一个人出去承担罪责。
楚河就是那个最适合不过的替罪羊。
定安侯夫人抿了抿唇,转身小心翼翼倒了一杯清茶出来:“婉嫣那孩子又该……”
她紧皱着眉,端着茶盏小心翼翼转回身子,下一刻却是吓了一跳。
不知何时,定安侯已经将目光从那棋局上移了出来,黑洞洞的眸子就这么盯着自己,宛如幽黑潭水中的漩涡。
“婉嫣?她既入了皇家,那同我林家又有何干系?”他死死盯着定安侯夫人:“林家女永远都是林家人,便是出嫁也是一样。可若是她无法再给林家带来半分益处,可就不配背负林家女的名号了。”
他的音色阴恻恻的:“正如我那位好妹妹,林凤兮,也是如此。”
定安侯夫人抿紧了嘴唇,端着茶盏的双手忍不住颤抖,滚烫的茶水因此撒下,她也如同毫无所觉一般。
纵然手心手背已经烫红了,她却觉得自己已经置身于冰窟窿里面,彻骨生寒。
定安侯终究还是没接那已经撒了一半的茶盏,他转过身,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清茶,轻嗅了茶香:
“此时正逢林家的关键时刻。此前本侯低估了靖安侯府的动作,只怕已经被他们抓住了不少把柄,如今我们要做的,应当是尽力保住根系,将旁的枝叶全部剪干净!”
他眯着眼啜了口茶:“呼延烈还没死在大牢里?”
定安侯夫人回了神,垂眸将手里的半盏茶放置在矮几上:
“还活着。似乎是听闻了牢中的狱卒讨论秦杨再度战胜了北凉,这段时日一直不算安分。只是好歹是顾全了大局,未曾吐露出什么不该说的东西来。”
定安侯轻轻颔首:“挑个合适的时候,送他上路罢。”
定安侯夫人面色一僵。
定安侯却是浑然不觉:“他知道得太多了,一个大活人搁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站着,本侯不放心。”
那么她的兄长呢?!她的兄长也是一个大活人!如今也搁在秦杨的眼皮子底下!
定安侯夫人悄悄捏紧了拳头。
一旁的定安侯毫无所觉,仍旧是摸着下巴思索,总觉得自己似乎算漏了什么。
究竟是什么呢?除了一个呼延烈,还同自己和北凉有关的、能够让盛治帝一党的人借机扳倒自己的证据……还有什么剩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