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安侯夫人一顿,立时就明白了定安侯话中的深意。
用毒害死两位身负诰命的朝廷命妇的名声,定安侯他始终不敢背。怕的不是盛治帝,而是林家的声名。
叶家百年书香,在盛京城乃至整个大宣都是赫赫有名,秦家多出将才,这一辈更是出了一个平定了北疆战乱的护国大将军。更有那靖安侯府丞相府……
定安侯害怕林家声名就此败坏,迫于压力周遭官阶稍低些的官员都将转而站在百姓的一边,大势若是去了,林家也就完了。
定安侯夫人颤抖着嘴唇,也于一瞬间恢复了清醒,她紧咬下唇,下一刻已经慌乱站起,径直行到定安侯跟前,“噗通”一声轰然跪下,凄厉喊道:“侯爷!”
当着一众小厮的面,锦裙曳地,她哆哆嗦嗦着躬下身子,俯下身跪拜,给面露惊骇的定安侯行了一个大力,低声哀求:“求侯爷,救救兄长!”
定安侯沉默了许久,他从未见到身前的女子有过如此卑微的时候。
便是以满身都是铜臭气息的皇商之女身份出嫁的时候,她也是挺直了脊背,以有一位身为毒师兄长为自己撑腰而自视甚高。
而现在,兄长不在了,她也慌了神。
定安侯犹疑着,竟还在思索此番定安侯夫人究竟是因为没了靠山而慌张,还是真的实打实替她那位兄长担忧。
未得到答复,定安侯夫人再度唤了一声:“侯爷……”
她咬了咬牙:“兄长身子不太好,受不了重刑!如若秦家人真的下了狠手,兄长也不能真的保守住秘密啊!侯爷!救救兄长罢?”
她这是在逼他下决断?
定安侯眯了眯眼,虽然心中依然不快,可也明白她说的不无道理。
那南越毒师虽然有一手用毒的好本事,可却不一定是个忠心嘴牢的货色。
他重重吐出了一口浊气,起身站起,也不管身旁的跪下的人,挥袖走得头也不回:“本侯自有思量。”
始终伏在地上的定安侯夫人闭了闭眼,沉默地站起身,也不管周遭一众小厮的奇异目光,匆匆忙忙地跑向后院,打算派人出府打探消息。
“爷,”侯府的管事亦步亦趋地追赶着前头的定安侯,嘴里喘着粗气:“今夜闹出的动静不小,只怕明日京兆尹就要把事情捅大,我们……”
定安侯攸地停步,冲着身后的管事阴森开口:“以前怎么处理的今日就怎么处理!过了这么多年了,难道事事都要让本侯吩咐你们么!”
管事骇然下跪:“老奴该死!”
长长出了一口气,定安侯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去,袖中双拳紧紧攥在一起。
“靖安侯府,萧家……”径直入了卧房,他一手将身边的白瓷花瓶拂到地上,闭眼听着瓷器碎裂的“哗啦”声,气红了脖子轻声喃喃,开始从头到尾的思索前因后果。
他从未想过今夜的一切打算会被靖安侯府那毛都还没长齐的毛头小子给发觉,更没有有想到最后自己迎来的竟然会是失败。
经过去年年初的户部尚书一案之后,他自认自己已经收了对秦杨和盛治帝的轻视,而后才有了之后伙同北凉人一起谋算秦杨项上人头的计划。
明明他已经自认为做好了一切准备,为何最终什么事都没有办成?
多年来靖安侯府隐于暗处,究竟在何时就决定开始和定安侯府对着干了?!他们的手究竟已经伸到了何处?!
定安侯忍不住颤颤,他一直以为盛治帝是林家人手里拎着的笼中鸟,可在近来诸多事宜的溃败下,他才猛觉察到,或许林家才是被悄然关在瓮中的那一个。
正如此次也一样。南越毒师未曾送出去,靖安侯府的罗疏林也未曾逮住……此次当真是败得彻底。
输了!都输了!
定安侯猛的睁开了眼睛,眸中尽皆森冷寒意。不,他绝不会承认自己会不如自己的父亲,他不能放任林府在自己的手上衰败。
一切还未尘埃落定,他还有法子,还有别的一条路……
轻叩门扉,他唤来了始终侍候在门外的小厮侍婢:“去将府上的人名册取过来,本侯今夜要逐一排查。”
跪伏在地上的下人丝毫不敢看定安侯脸上阴沉的神色,只战战兢兢地应了是,而后慌忙退了下去。
这些事本该轮到定安侯夫人经手完成,只是瞧着方才她满目担忧的模样,想来接下来也不能真正安下心去办正事……一切都得自己动手了。
定安侯揉了揉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