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夫人将将忍下的泪水顿时又漫了出来，又不敢惊动那边正在上妆的几人，只握着身旁辛夷嬷嬷的手低声哭诉：“为娘的言意啊……”
未曾注意到叶老夫人的汹涌情绪，一旁的叶大夫人抿着嘴笑，同沉霜一道儿给秦知秋挽发。
乌黑的墨发被束做几股，俱都往上盘着，末了再以黑布和金饰固定住，以彰显同未出阁女子的不同。
发髻定下，沉霜开始小心地整理秦知秋鬓边的碎发，一旁的叶大夫人则接过了丫鬟们递上来的步摇金钗，小心的别进发髻里。
凤冠被轻轻顶在头上，秦知秋脸上的表情登时一僵，似乎也太重了些。
然而事情还没完，沉霜肃着表情一根根地取了金钗给秦知秋别上。直到凤冠上的孔隙已经满上，沉霜这才松了口气，由着叶大夫人对着铜镜又挪了挪位置。
“知秋快快站起来，该穿嫁衣啦！”叶大夫人笑吟吟地将她拉上来，挥手让沉霜等侍婢将嫁衣承上来，连声吩咐：“这嫁衣好看得很，得最后穿上，小心别弄皱了。”
秦知秋头顶沉重的凤冠，慢悠悠地转过身，瞧着一群婢子笑嘻嘻地捧了新衣上前。
前几日取出来的精致嫁衣终于上了身，因着有沉霜昨夜拿了檀香熏过，此时嫁衣铺展开，顿时就散发出了一股浅淡的香味。
嫁衣分作了上下两身，领口和绣摆处绣有繁复金色鸾鸟纹饰，一针一线缝制得近乎完美。
先穿过红娟衫，又小心理好了布料略显硬实的金纹大红下裙，仔细地将所有褶皱抚平，最后在外头罩上一件红娟喜袍和流云披肩。
一件又一件衣衫上身，全身都变得沉重而僵硬。秦知秋看着镜中那看起来已经变得陌生的小姑娘时，顿时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就仿佛内心里也穿了一件繁复的嫁衣一般。
“姑娘，抬脚啦。”沉霜端出经缎红绣鞋，笑眯眯地弓下身子。
秦知秋抿了抿唇，依言伸出了自己的脚。
玉白的小脚钻进了红缎面的绣鞋里，而后大红裙摆一动，那绣鞋就缩进了裙摆里，只留下来一点红缎的脚尖儿，过分精致。
耗了多少个时辰，至此，凤冠霞帔才算是全部穿戴完毕。秦知秋忍不住转过头，看着镜中的红妆女子。
头顶凤鸟在流云金钗中仰天展翅，鬓边金色流苏步摇随着动作摇晃，迎着阳光泛出了一阵又一阵耀眼的波纹金光。
衣衫整齐，领口处的盘扣圆润，流云金纹熠熠生辉。腰间鸾鸟禁步精致，下方垂着的流苏美轮美奂。
厚重裙摆之下，只堪堪能看见一对脚尖儿。
周遭秋水苑内的婆子和丫鬟俱都看呆了眼。眼前这美艳得不可方物的美人儿，当真还是她们那个冷面冷眼的小姐？
那眼角勾勒出来的红纹，给秦知秋平添了一股子温和和大气，直让人心生怜惜。
沉霜率先回过了神，眼看着已经耽误了不少时辰，忙从一旁的八仙桌上取了几块甜食过来往秦知秋嘴里塞：
“姑娘快垫些肚子，小心晚些时候饿着了。”
一边这么说着，她还不忘补了补秦知秋唇上的口脂。
正是此时，始终候在门外的婆子笑着唤了一声：“迎亲的队伍来了哩！新嫁娘可准备好啦？”
屋内沉霜和一干丫鬟笑嘻嘻回道：“新嫁娘已经准备齐整了哩！”
叶老夫人颤颤巍巍地走过来，眼睛里裹着莹莹的泪水，忍不住伸手点了点秦知秋的鼻头：
“小妮子要嫁人啦，等到过去那边了，可得记着千万别委屈了自己。你爹糙，有事就寻外祖母和你舅舅舅母，我们给你做主，啊？”
叶大夫人抿着嘴笑：“哪有还未过门就开始说委屈的事的？”
叶老夫人抹了抹眼泪：“老身这么说，还不是怕秋姐儿嫁了人之后，都不愿意到叶府来看祖母了？”
“哪能儿呢，”叶大夫人轻笑，拍了拍叶老夫人的手背：“知秋最是懂事孝顺，忘了谁都不能忘了母亲你呢。”
叶老夫人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些，她接过一旁沉霜递过来的红方布，抬手往秦知秋的头上盖上。
秦知秋微低着头，看着眼前众人的泪眼逐渐被红布给遮挡住，张了张唇，终究还是说不出什么。
“吉时到了！新嫁娘快快出来啦！”
屋内众人忙擦了泪水，笑着搀着秦知秋往外头走：“新嫁娘来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