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已经显出了几分微红的秦知秋闭了闭眼,轻轻扯了扯叶泠绾的袖子。心道那房中的催情香果真是烈,她不过是在方才动手时多吸入了几口,后劲居然这么足。
叶泠绾皱了皱眉,知道秦知秋这是让她信任萧胤,也不多纠结,转身搀着秦知秋跟上了萧胤的步子。
三人穿过了院落的回廊,循着小道进了早先萧胤和秦知秋藏身的假山里。
三人将将站稳了步子,那萧胤便又转身从怀中掏出了一只小瓷瓶,取出药丸喂进了秦知秋嘴里:“县主莫不是真以为萧某给的帕子是无用之物?”
那苍白冰冷的手指在触到那温热的唇瓣之后便顿住,又不着痕迹地轻轻抚了抚,而后才收回了手。
一枚药丸入肚,秦知秋只觉得体内的燥热散去了些,待缓过了神,这才深深望了萧胤一眼:“倒是知秋眼拙,不曾看出萧世子还有这番用药的本事。”
萧胤眼中又染上了几分笑意:“县主没看出的又岂止这些?”
秦知秋眸光微转,只盯着假山中另一具躺倒的素衣丫鬟:“这是……”
叶泠绾也盯了过去,怎么还有一个丫鬟?
萧胤微微偏过目光,眸中带笑:“这是定安侯世子妃身边的丫鬟,那房中燃着的熏香,是北凉特有的催情香,功效更烈,却也更好解一些。”
秦知秋一愣,怎么又多出来了一个呼延碧?
萧胤望着她轻笑:“放心,等这两个丫鬟醒过来,必然不会将今日之事说出去。”人都疯了,还能知道些什么呢?萧胤笑弯起来的眼中盛满了晦暗。
也正是这时,竹林中的小道突然传来了众人的喧哗声。
秦玉惜同那些以往巴结着林婉嫣的贵女走在最前,身后还跟了剩下的数名宴会宾客。
人群之中,一身蓝衣的叶凌瑜面容僵硬,心中已经开始惶惶起来,总觉得自己同两个妹妹已经着了燕云县主的道,心中紧张难平。
“怎的一路过来也不见人?他们真的在此处?”有人疑惑出声。
秦玉惜却是勾唇笑了笑:“若是不在此处便罢了,前头也只剩下一处院落,随意找找也并不妨事。”
那起先发问的贵女却不出声了,只抬高了下巴瞥了秦玉惜一眼。
秦玉惜唇角的笑意顿时一滞,她身旁同样巴结着林婉嫣的贵女也跟着睨了秦玉惜一眼,终于出了声:“咦,这前头似乎有些声音?”
众人一顿,叶凌瑜更是吓得面色苍白,只僵着脸随着一行人走近了那座阁楼。
细细听去,似是有女子在挣扎尖叫,只是却又有些不同。
那走在前头的贵女只当是事情成了,忙兴奋了起来,兀自上前到了阁楼门口,面上却带了疑惑:“这是什么声音?”
后方跟随着的众人虽然不知房中情况,但好歹都是盛京世家后宅里出来的贵胄子弟,怎么也看出了今日这赏花宴上的几分猫腻,此刻面上神色都不太自然。
正在那前方的几个眼中带笑的贵女将手搁在门板之上,即将推开之时,后方人群中却突地多了几分骚乱。
依旧是那条来时的小道,秦知秋等三人沿路行来,面上都带了些莫名:“大家都停在此处作甚?”
那领头的几人神色顿时僵住,心中一颤,那双正准备推开门板的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叶三小姐和昭宁县主好生生地站在这儿,那正在房中的女子又是何人?
见到来人,叶凌瑜好歹是松了口气,忙走近了轻声道:“幸好你们二人无事,可算是急死为兄了。”
叶泠绾朝他宽慰地笑笑,稍稍提高了声音,让周遭的公子贵女都注意到了这边:“二哥着急什么?方才我们四人分作两路去寻人,泠绾同知秋一道,正好寻回了萧世子,便沿着去时的路回到了这条小道上,这才遇见了大家……咦,怎的不见燕云县主?”
明明那叶泠绾的面上仍旧是笑得温婉,却偏偏让人心中生出些寒意出来。至于那被点名出来当做挡箭牌的萧胤,也只是跟着笑了笑,默认了叶泠绾所说。
叶凌瑜面上却是一愣,他并不曾多见到自己这位三妹的脸上露出除了笑容以外的表情,但他却能分出这些笑容中的细微不同。
便如此刻,虽然叶泠绾依旧是面上带笑,可他就是能从里面瞧出几分异色。他家三妹,这回可是真的生气了。
拿着世家女子最重要的贞洁名声开玩笑,只怕在叶泠绾心中,如今已经是将那林婉嫣给恨透了。
李容仪也跟着回了萧胤身边,松了口气。
跟在人群后头的几个看好戏的纨绔哥儿表情立时变了,嚷嚷着出声:“怎的不推开门瞧瞧?这大白天的,可别是什么丫鬟小厮在这里胡闹哩!”
站在最前头的秦玉惜脸色煞白,眼见着那几个纨绔的公子哥忍不住要上前来凑热闹,忙出声止住了他们,抖着手指轻轻推开了门。
“呀!”
这门一开,那几个站在最前的贵女们忙尖叫出了声,秦玉惜脸色煞白一片,忙又将那木门阖上。
“燕云……燕云县主在里面!”
“王爷!”
院中站着的众人面色各异。
今日谁都猜到了这燕云县主是要在赏花宴上为难叶三小姐,可作为赏花宴东道主的她,今日却栽在自己府上了。
当初帮着林婉嫣出主意的几家贵女都白了脸色,生怕燕云县主此事不成,到时候会寻自家麻烦,忙尖声叫道:“还不快叫人将他们分开!快叫人啊!”
跟着一众宾客的小厮丫鬟都慌了起来,晕头转向不知如何是好,又不敢直接冲进去拉人。还是叶泠绾提醒了一句:“还不快叫当家主母前来主事?”
一众下人脑中这才稍稍镇静了下来,推搡着出了院落。
而在那阁楼阶梯之上,苍白着一张脸的秦玉惜紧紧咬着下唇,死死地盯着那站在人群之中的秦知秋。
许是她的目光过于直白,秦知秋似有所感,也抬眼对上了她的目光。
秦玉惜陡然一震,心中对于林婉嫣事后报复的担忧陡然散了些,只多了几分对秦知秋的恐惧。秦知秋的那双眸子过于冰寒,让她有一种全身如坠冰窖的感觉。
她按捺下心中的慌乱,也跟着藏进了众人身后,等着这侯府主事之人的到来。
也是这侯府花园距离府中内院并不太远,那小跑着去通告的下人一去一回也只花了半柱香不到的功夫。
“见过定安侯夫人。”叶泠绾随着众贵女福身行礼,眼中却并无多少恭敬的神色。
这半柱香的时间,再加上起先她们三人在这等候的功夫,也不知道那房中男女的动作已经到了各种地步。叶泠绾甚至还在如此想着。
定安侯夫人气势汹汹地行至院落中,身后还跟了十数个丫鬟婆子,只在众人跟前停顿了一会,忍着怒气道:“侯府中还有家事需处理,今日这赏花宴便就此散了,诸位公子小姐还是各自回府罢,侯府招待不周,还请诸位不要怪罪才是。”
眼看着这位身负一品诰命的定安侯夫人都发了话,众人忙道了不敢,跟着府中的丫鬟小厮退了出去。
待行至众人起先集结的花园时,叶泠绾这才小声道:“那两个婢女……”
秦知秋紧紧挽住了她,只把眼睛睨向了一旁的萧胤。
萧胤掩唇轻咳:“叶姑娘放心,萧某自有打算。”
叶泠绾皱着眉头打量这两位,面上有些莫名。
待确定这院落中已经没有其他的闲杂人了,定安侯夫人这才换了一副表情:“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进去瞧瞧是个什么情况!”
那一溜儿的丫鬟婆子忙应了声,小跑进了屋内。
定安侯夫人喘着气,由着身边掌事的婢女将她扶着,在院中的石椅上坐下。
那丫鬟婆子大开房门,先是被里头的味道熏住不敢上前,待房中的气味散去了些,这才抬步冲了进去。
听着屋内传来男男女女的惊叫,定安侯夫人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阴沉。好歹是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她又怎么会听不出林婉嫣的声音?
“给我把那个逆女拖出来!”
房中又是好生一顿闹腾,那些丫鬟婆子得了令,忙裹了碎布锦被将林婉嫣包了起来,小心抬着出了遍布异香的屋子,缓步下了楼,轻轻将裹了人的锦被搁在定安侯夫人身前。
春日里的风还带了几分凉意,被外头的冷风一刺激,林婉嫣整个人顿时清醒了不少,待看清了眼前端坐着的锦衣夫人,更是小脸煞白一片,挣扎着跪了起来:“娘……娘亲……”
“逆女!”定安侯夫人攸地站起身,上前一步便是一巴掌:“谁给你的胆子去办这事?如今倒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竟是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林婉嫣似是此时才想起来一切。
她起初分明算计的是叶泠绾,也只不过是想将醉了酒的楚河和闻了迷香软了身子的叶泠绾关在一处,想着以此败了叶泠绾的名声。
依着京中世家众人的心思,陌生男女同出一室本就是不合礼数,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总归都是女儿家名声有损,污水也泼不到楚河身上来……
可为何,最后遭了算计的是她?为何被楚河糟蹋了的是她!
都是叶泠绾和秦知秋的错!
她不过只是想让叶泠绾出丑,她不过只是想败了叶泠绾的名声!为何她们要如此折磨她!当真是好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