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到底为谁
叶白鹿2018-08-04 14:233,199

  这天下大势煌煌而变,就算是圣人也只能说自己看得到,却难说自己一定看得清。就比如在不久前,这百圣朝境内还都算得上是国泰民安,诸多郡国虽然小有摩擦,却也都恪守着百圣离开时留给他们的本分。

  这平和景象却几乎在刹那之间就毁得粉碎,巴蜀与塞北那些龌龊且不必说。现在西羊郡陈兵大理,很显然是那座方外道观对于观阳楼事件的一次表态。

  这些动荡看似只是西羊与大理的摩擦,但其实牵扯到佛道两教根基,其背后关系盘根错节,就是整个天下也没人可以排除在外。

  道佛两教,百万大军列阵对峙,一切看起来杀气十足。但到了这个地步,所有人反而不担心会打起来了。这仿佛便是这方世间的规则,每每到了大动干戈之前,人们总会费劲口舌在道理上争出一个对错。

  至于这是争给自己的本身看,还是争给那天下芸芸众生来看,倒是谁也说不清楚了。

  比如刘知蝉这次南下,她路上听到最多的就是那大理和西羊两军阵前的圣人论道。双方圣人各执一词,讲述佛道两门的大道理。这论道赢了己方军士的气势便会更胜几分,反之若是输了,那些兵士心中斗志也要熄灭一些。

  这几日论道下来,双方斗了个平手,双方都输赢对半,各有两次。

  刘知蝉便是这样一边听着前线消息一边南下的。这一路上走的是官道,行事正大光明,看起来毫无顾忌。在路上,孙思归曾经表现出自己的担忧,认为孙昱窈既然要对刘知蝉不利,那么自己行事要不要小心一点。

  对于此事,刘知蝉并未马上开口解释什么,而是反过来问了玉生花。“你觉得我们该如何?”

  玉生花笑笑,虽然看似是在跟刘知蝉说话,但其实是在和孙思归解释。

  “如今西羊郡和大理郡陈兵列阵,虽然看起来是两郡战事,但其实牵扯很广。在这种状况下,双方都不愿意节外生枝。现在道姑有着三秦郡圣人给的官方身份,只要不是去了塞北郡,那么就算道姑站在孙昱窈面前,孙昱窈都不敢将她怎么样。”玉生花细细说道。

  听完这话,孙思归愕然,“这有时候生死相见,有时候有见到了也杀不得。这世间有些事情,当真复杂至极。”

  “谁说不是呢。”玉生花应和道。

  说起这些对话的时候,刘知蝉几人刚好进入中原郡的腹地。这处地方也算得上是道家道场,一路上道观不少。

  这一路,刘知蝉见到道观都会上前去拜拜。其他人自然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刘知蝉如此做也没别的原因,多半是缅怀自己过去,思念塞北荷兰上上的那座观阳楼。

  眼下,几人来到一处城郊,刚好看到远处一座矮山上立着一座道观。这道观规格不大,但是在这片城郊区域却显得格外显眼。孙思归看了看周围,往来香客也依稀可见,便给刘知蝉说了这道观的位置。

  果然,刘知蝉没有思索就点头答应,要去那道观里去看看。

  于是一行几人稍微调转方向,朝着那城外道观走了过去。人们常说望山跑死马,但那通常是针对那些高耸入云的名山大川。对于这中原郡随处可见的矮山丘陵却不作数,几人的马车只是行驶了片刻就已经来到了矮山脚下。

  到了这里,就已经偶然可以看到几个香客了,虽然不算多,但对于这个本就不是很大的小道观来说却也足够了。

  这本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孙思归和玉生花却骤然变得严肃起来,两人体内气机都微微鼓荡,看起来格外警惕。导致孙思归和玉生花如此警惕的原因没有别的,只是因为当几人到达矮山脚下的时候,就看到矮山之下已经有人站在那里。

  那站在矮山之下的是一个道人,衣着华贵的黄紫道袍。如果刘知蝉在之后见到过李方,就大抵可以知道,那黄紫道袍正是一郡国师才能得到的尊崇服饰。这也意味着,眼前这个道士正是某个郡国道家一脉的代言人。

  此人就站在那座矮山之下的官道边上,似乎是烈日炎炎,那人还在官道边上立了一个凉亭。在凉亭周围是一排侍女道人分立左右,看起来排场极大。这也让孙思归和玉生花明白,眼前的道人并不是偶然至此,而是专门在这里等待他们的。

  刘知蝉当然看不到孙思归和玉生花看到的场景。但是她却能在识海里感受到眼前密密麻麻的属于修行者的光点。眼前的那个道人就格外明显,也是一个登楼境界的高手。至于他周围的那些侍女道人,大都在悟道和知命之间。

  有了这样的认知,刘知蝉当然也知道眼前的人是冲着自己来的。她伸手向下压压,示意孙思归和玉生花不要轻举妄动。随后她弯腰走出马车。

  刘知蝉下了马车,向着道人的方向走了两三步。她眼睛“看”着对方,但是却没有率先说话。她虽然不畏惧眼前道人,但也要表现出相应的谨慎。来人总不可能杀了她刘知蝉,但这不代表他们就一定没有恶意。

  毕竟,这个世界上能让你难受的不只是死亡。

  那道人看着刘知蝉就这样走过来,站在自己身边,他同样用自己的目光打量着刘知蝉。

  身穿黄紫道袍的道人年纪不大,看起来也只有二十余岁。在这个年纪就有了这样的成就,其在道家一脉的地位必然不会比刘知蝉差多少。而实际上,他的确也是道家一脉重点关注的一名“道子”。

  所谓“道子”其实就是“大道之子”,用比较通俗的话说,就是那些天赋异禀的天才之辈。曾经的刘知蝉是一个,因为她天生一双观止眸,可以看清天下人心与气运。

  而眼前的黄紫道人,恰好不好,也是一个。他名魏言,天生一副玉骨,是修炼体道的天才。在中原郡这一处地界,魏言的地位比当初的刘知蝉只高不低。但是在天下道家人眼里,刘知蝉的重量要比魏言高上很多。毕竟刘知蝉的眼睛只指大道,而魏言再强也不过是多了一尊圣人而已。

  因为如此,魏言对刘知蝉有太多好奇。他安静看着刘知蝉,身体微微摆动。最终,这个年轻的黄紫道人确定了一件事——这道姑的眼睛是真的瞎了。

  到了这时,魏言多少有些唏嘘。当初的观止眸何等风光,却因为一个男人就这样丢掉了吗?

  心中如此想着,魏言也向前走了几步。

  “中原悟清观魏言,见过三秦贵人。”魏言微笑,向刘知蝉行了一个道家礼节。

  刘知蝉点头,随后还礼。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塞北国师,三秦郡也不曾给过她一官半职。但三秦的几个圣人却也从不同的渠道表现出了对于刘知蝉的认可,所以这一路上但凡见到刘知蝉的官家人大都会叫刘知蝉一声‘三秦贵人’。其中意思也很简单——地位尊贵,却没有丝毫权柄。

  相互行礼,一些客套的细节也就这么做完了。刘知蝉“扫视”周围一圈,只觉得周围人确实不少。随后她对魏言开口,“是在等我?”

  “是在等你。”魏言回答道,“我的师父,还有我师父的师父都有些话要我带给你?”

  “哦?”刘知蝉愣了愣,“你的师父是谁?你师父的师父又是谁?”

  面对这样的疑问,魏言脸色微变,却有些笑不出了。其实天下道家人虽然松散,却也自视一家。无论是塞北还是西羊,从被到难千百里道路,道家人却都有着自己详细的师从谱系。这样的谱系被装订成册,只要是被道家认可的道观都会送过去一本。

  塞北观阳楼是道家圣地,自然是会被送去这样一份名册。而名册中重要的谱系,从来都是道家子弟必须学会的。所以刘知蝉其实应该知道魏言的师父是谁,也应该明白,魏言的师祖到底是怎样一位圣人。

  应该知道却不知道,这就显示了眼前女子的态度。

  其实刘知蝉知道魏言的师从吗?她当然是知道的,她知道魏言的师父便是中原悟清观的主人。而魏言的师祖,则是西羊郡那座知守观的一位圣人。那个圣人是道家三清的门徒,是天下道家的管理者。

  刘知蝉知道,却要故意问。因为她记得,自家的那个老头子死在塞北王城的时候,知守观没有说话。观阳楼浴血天门关的时候,知守观还是没有说话。而现在,人死了,血凉了,他们动了,虽然也算的上是解气撑腰了,却到底有些晚了。

  沉默半晌,魏言终于还是将心中的那一丝怒气强行压了下去。因为他还记得自己师父来之前对自己叮嘱的话。

  “道家到底欠了观阳楼的,你有些怨气也是正常。”魏言低声说,“但有些事情到底还是要识大体,毕竟现在西羊郡在为了你观阳楼陈兵百万。”

  听到这些,刘知蝉突然笑了,她毫不犹豫地反问了一句,“这西羊郡陈兵百万,当真是为了我观阳楼吗?”

继续阅读:第一百四十五章 同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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