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内监站在师沅身后,很想把“王妃说不定一直在找机会离府”这个猜测说出来,但是他没敢。
所以迟内监试探性地说道:“听闻王妃是在水中被人救起的,莫不是王妃受了伤……或是生了病……”
“初五不是说人已经找到了?”师沅转过头看着迟内监,“难道王妃没有认出他来?”
迟内监目光向两边游移,“也许……”
师沅不等他说完,拂袖进了屋子。
迟内监看着紧闭的屋门,一瞬间松了一口气。
门外响起脚步声,沈无方眉间一动,与韶安对视一眼,“来了。”他说。
初五过去开门,门外有人低声耳语了几句,初五点点头,回身对韶安和沈无方说,“那边来提人了。”
“那我们这便过去。”沈无方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初五抬手拦了一下,对沈无方说:“沈先生勿急,楚先生说,有件事还需要沈先生与谢娘子一同去办。”
韶安闻言抬头,“是什么事需要我们去办?”
阿谭坐在椅子上盯着吴员外发呆,门外响起脚步声,不多时有人敲门,“笃笃、笃——”两短一长,有人咳嗽一声。
阿谭眼睛一亮,迅速站起身,提了吴员外开门就要往外走,初九斜着眼睛看他,阿谭顿住脚步,清了清嗓子,抬手比了个“请”的姿势。
初九迈步走出去,作势摇了摇头,“你这个急性子啊……”
“九哥你放心,尊老爱幼四个字我懂,以后我只当你是爷爷辈的,见着你一定恭敬着。”阿谭走在他身后,如是说道。
初九回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算了,想你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好好看着你手上的人,别处什么岔子。”
“九哥放心,他现在听不到也说不出,就算有心想跑,也要想想能不能跑得出去,更何况——”
“那药你少用些,毕竟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给他吃,又不是我自己吃,再说……那药也没什么副作用,不过是吃下去以后浑身无力罢了。”阿谭不以为然,“像他这样的人,也只配吃这种药。”
府衙偏厅内,楚折梅看着师爷的神色,面露担忧之色,“师爷的精气神似乎都不太好,可还撑得住?”
师爷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那便是撑得住了。”楚折梅点点头,“不过……就算撑不住也没什么,先生是知道的,我那师弟医术极高,可以帮先生看看。”楚折梅说完动作极快的点了师爷身上的某处穴位,师爷大惊,盯着他只来得及说出一个“你——”
楚折梅收回手,看着师爷笑着说,“先生勿怪,在下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师爷如今虽然还算能坐得住,旁边又有人盯着,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动,但是也难保不会在什么关键的时刻自伤,或是干脆就咬舌自尽,更不知道像他这样的人会不会在牙齿间暗藏什么毒药,转等到事情无法回转之时咬破毒药,他可不想就这样功亏一篑,所以干脆先下手为强,让他即便是想动,也动弹不得,如此也算是少废了 一番功夫。
门外有人来报,说吴员外到了。
楚折梅回身看了文宋一眼,文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彻底瘫坐在椅子上的师爷,对门外的人道:“把人带进来。”
吴员外是被人丢进来的,阿谭将人丢在地上以后拍了拍手,看着坐在上首的文宋,又看了看瘫坐在一旁的师爷,最后看了一眼站在师爷身边的楚折梅。
“二位辛苦。”文宋对初九和阿谭说,“便请二位下去歇息。”
自有人走上前来引着两人出去,阿谭临出去前又看了楚折梅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看到这位楚庄主,都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让他觉得异常的奇怪。
初九拽了阿谭的胳膊,小声说:“这种时候别东张西望,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够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阿谭轻声感叹道。
“你们就这样把吴员外带进来了?!”师爷虽然被楚折梅点了穴位,但仍能开口说话,只是气力不济,听上去声音发虚。
吴员外趴在地上浑浑噩噩的,虽然脑子里清楚得很,但他既说不出话,也听不到声音,更没有力气自己站起来,他进来的时候只看见师爷坐在厅内,旁边两人也都是熟人,一个曾多次上门做法事的楚折梅,一个近些时日很有些名号的外地商人文宋,这三个人同时出现在府衙,着实让他吃惊。
“这样确实不好了些。”楚折梅点了点头,转身询问文宋,“文先生以为如何?”
文宋揉了揉眉心,抬了抬手,“也给他一把椅子。”
有侍从进来,将吴员外扶到椅子上做好,顺势站在吴员外身侧。
“请吴员外来,是想问吴员外几件事。”楚折梅看向吴员外,“前几日,纪可容可是去了吴府?”
吴员外看着他,没有说话。
楚折梅连着问了三次,都没有得到回应,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候在门外的人说,“烦请去将我那师弟请来,吴员外怕是染了什么怪病,需得请他看一看。”
门外之人领命离去,没过多时,沈无方到了。
文宋拄着腮看着沈无方走进来,他其实也并不太知道楚折梅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楚折梅说,事情已经明了,往后只是需要走个过场,把人都拉出来见见光,让他无须卷入其中,只静坐一旁看着便好。
末了又说,只要他这个查案使君将结果写入公文,再押着人进京,这趟差事也就完成了。
自天家亲政以来,朝中势力始终没有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平静,仍旧有各方势力倾轧,从天家将这件事交给他之后他便知道,他只是明面上办事的那个,是天家所求的那个明面上的结果,至于过程,还有由过程牵扯出来的其它结果,那就都不是他所能掌握的。
然而自他领旨以来,身边总是时不时出现些探子,还有人想要软禁他,若不是他仗着一点本事四处放烟雾弹,也许如今他就被关在京中某个地方,也许过段时间就会被放出来,又或许永远不能见天日。
所以……他其实就是一枚看似重要实际又并没什么用处的棋子,只比鸡肋号上那么一点点。
直到他遇上楚折梅,他才慢慢直到,也许这位楚折梅才是最接近真相的那个人,他做的,才是天家真正想要去做的事,既然是这样,他又何乐而不为?
只是可惜了容娘。
文宋想到这里,默默叹了口气。
“吴员外无碍,只扎上一针就好了。”沈无方取出一根银针,扎在一处穴位上。
吴员外咳嗽了一声,他慢慢听见了周围的声音,然后他尝试着开口,是一个询问的语气,“敢问楚真人……如此对我,所为何事?”
楚折梅向后退了一步,“吴员外可要看仔细了,在下只是请了沈师弟来给吴员外看病。”
“我没有病。”吴员外又咳嗽了两声,“你们私下里看押我,这是在动用私行,师爷!”吴员外看向坐在他对面的师爷,“如此行径,师爷就不管上一管么?”
师爷皱了皱眉,想要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既然吴员外如今能听到也能说话了,那就请吴员外回答在下一个问题。”楚折梅看着吴员外问,“前几日,纪可容可是去了吴府?”
“没有。”吴员外飞快的答道。
“没有啊……”楚折梅低头沉吟了片刻,“那为什么纪可容会出现在吴府的池塘中?”
“我家那池塘如何,先生应该最是清楚不过。”吴员外说,“那白骨不也是突然之间出现在我家池塘之中的么,请问楚真人,当初你说要作法将那白骨叫出来问问,可是问出了什么?”
楚折梅笑了一声,“那白骨说,吴员外并没有请人清理池塘。”
“怎么没有?!”吴员外矢口否认,“楚真人如此信口雌黄,是要冤杀于我么?”
“其实是不是清理了池塘,只要问问周围的人便知……”楚折梅用一种微微有些遗憾的语气说,“其实吴员外也知道,四邻们是不敢轻易谈论吴府上的事的,毕竟吴员外在这一带不说什么美名,至少也是有些势力的,只是吴员外你忘了一件事。”不等吴员外说话,楚折梅兀自接下去,“有时候……是需要封口费的,吴员外不舍得花钱,只一味的想着以武力镇压,若吴员外势大还好,可若是有人将吴员外这堵墙松上一松,再让人在墙角打个洞,那么吴员外觉得……这堵墙还是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