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使君,那条暗道是使君自己发现的,还是有人带使君去的?”楚折梅瞥了吴员外一眼,故意问道。
文宋很快接口说道:“是风娘说,有位绝世佳人等了我很久,所以来引荐一二。”
“使君觉得……那个时候的风娘还是原来的风娘吗?”
文宋摇了摇头,“不是。”
“看来这个局比我想象的还要早。”楚折梅低眉浅笑,“使君现在……其实只是在想纪可容为什么会返回吴府,后来又被吴员外杀害吧?”
文宋点头答道:“是。容娘既然选择了我,我自会照顾好她,只是没有想到她被人掉了包——”
“纪可容被人掉包?”楚折梅转头看向文宋,“文宅旁边的邻居说,宵禁之前曾见到宅中众人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不知道是要去做什么。”
文宋叹了口气,“此事说来也真是蹊跷,那天从府衙回来,容娘说自己累了想要休息,叫我不要打搅她,我想着她这段时间确实也是提心吊胆,于是就没有跟进房中。掌灯前后,宅中仆从说饭已经做好,我进门去叫容娘,可叫了七八声都不见回应,我心中焦急,到床头想要唤醒容娘,可却发现躺在床上的是名陌生女子,两眼直勾勾盯着我看,甚是可怖。”
“使君家中可曾去过什么人?”楚折梅问。
“不曾。”文宋这时候回想起来仍然觉得心有余悸,“前院并没有人来禀报,我又没有听见容娘的叫喊,实在是不知道那人是怎么进来的,容娘又是怎么失踪的。惊怒之下我正要询问那女子是何来历,不料那女子推开众人,向外便跑,我心急如焚,跟着追出去,宅中人见此情景也跟着我追出去,可我带人追着那女子转过两条街,那女子竟然没了踪迹。”文宋说到这儿的时候皱着眉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就好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楚折梅闻言沉吟片刻,“后来你去了哪里?”他问文宋。
文宋稍稍愣了一下,他总觉得他这个使君的头衔更像是个摆设,但是他也清楚自己只是来走个形式,也就不再计较,老老实实的答道:“我去了小南春,我想……左右都寻不到人,不如去小南春探探口风,可没有想到进了小南春以后,楚风……给我倒了一杯酒,说是以古法翻新重新酿造近日才刚刚启封的新‘玉髓’,我喝下去以后,起先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后来就总是醉醺醺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小南春待了多久,若不是后来我被人送出来,怕是……到今日都还在小南春中。”
“使君可知……使君在小南春的那几日,吴家二郎也在其中?”楚折梅说这话的时候看着的是吴员外。
文宋偏头去看他,问:“吴二郎竟然也在小南春?”
“吴二郎从小南春出来的时候应该比使君稍微晚一些,我想……吴二郎在小南春的那些日子,吴员外是知道的,否则吴府仆从不会如此目的明晰的直奔小南春。”
“你……你监视我?”吴员外忽然出声。
楚折梅语气轻松地答:“吴员外见谅。”
“楚先生先前一直强调尹府君等人的死于吴员外有关,刚刚又由暗道提起小南春,这小南春与吴府……又有什么联系?还有……”文宋想了想,问,“小南春的那条暗道自哪里进入又从哪里出去,出去之后情况如何,你又是为何知道的那么清楚?难不成……楚风也曾经带先生你也进过暗道?”
“这就要从头说起了。”楚折梅缓声说道,“吴府藏书楼内放着几张地图,其中府衙和王五家客舍的布局与如今没什么两样,但是有一张写着小南春的地图……却与如今的小南春……完全不同。”
“何处不同?”文宋问。
“使君还记得那条暗道通往的院落吧?”楚折梅话头一转,这样问道。
文宋点了点头,“这正是我刚刚问先生的问题。”
“在下与沈师弟曾受小南春老板所托,为一个人治病。”楚折梅说到这儿的时候叹了口气,“那老板着实是好手段,为了防止我那师弟不尽心救治,竟然扣了在下的师妹。”
“还有这事儿?”文宋一挑眉,“小南春的老板不就是楚风……楚先生为何要如此称呼?”
“她毕竟不是真正的楚风,而且当日她以本来面目示人,楚风却不知所踪,想来是已经不在此处了。”楚折梅顿了顿,接着说道,“沈师弟为那人看了病,那位老板声称此时不宜出面,也不宜大张旗鼓安置我与师弟在小南春休息,用的人多眼杂的理由,带着我们从屋子的暗门下了地道,之后又自一口水井中走出,我见那院子荒废得很,就只有一间正房看起来像是特地收拾过的,像是曾经有人刚刚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老板将我们安置在那里,又从暗道回去了。”
“那……后来呢?”文宋问。
楚折梅颇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说:“那一夜风平浪静,只是第二天我们发现,水井被人从里面锁住了,我们被困在了那处院落里,但一开始……我并没有对此太过上心,只想着刚好借此机会看看周围的情况。”
“那院中其他屋子都上了锁,先生可是开了锁进到屋内了?”
楚折梅摇了摇头,“那些锁上锈迹斑斑,看上去很有些年头,我从外面的缝隙向里面看了看,里面的摆放很是简单,不知道从前是做什么用的,而那一处院子,像是被人为的摆成了一个阵,我与沈师弟原本打算上房闯出去,甚至还做好了要缠斗一番的准备,结果那房上……甚至是四周,都没有任何埋伏,但无论我们如何行走,都像是一直绕着那些院落打转。”
“我们绕了大半日的光景,临近街道的围墙却仍旧显得遥不可及,后来我们蒙住了眼睛靠着听觉才离开了那处院子,等出去以后回头再看,却发现那院子与小南春相邻,从外面看上去并不觉得占地有多广,也并没有看出什么古怪。”
“我当时在那边见到容娘的时候,也曾经觉得那院子有些奇怪。”文宋深吸了一口气,问,“先生所说的小南春地图与如今的小南春不同,又是因为什么?”
“吴府藏书楼内的小南春其实是画了两部分,其中一部分绘制得极为详细,看上去像是一个阵法,院落间环环相扣,又分别标注了几个节点用于提醒,其中有一处院落上标着一条暗道,暗道通往何处并没有标注出来,但方向却是明了,而在图纸的角落处,有一处绘制得极为简略的院落,暗道向那边延伸,就没有了下文。”
楚折梅给自己倒了杯冷茶,勉强喝了润润嗓子,说:“如果不是见识到了那处荒废的院子,我大概也猜不出那里绘制的究竟是何处,但如今却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小南春从前或许还是叫做小南春,但是做的营生么……”楚折梅闭眼轻笑一声,“应该不是如今在做的营生。我想……既然这些图纸是吴员外收藏的,吴员外应该会知道些什么。”
楚折梅说着走到吴员外近前,蹲下身,目光与吴员外持平,“如果我问吴员外小南春从前是做什么的……想必吴员外是不会回答了。”
文宋揉了揉眉心,这么问真的没什么问题么?
果然就听见吴员外冷哼一声,“以楚真人的聪慧,即便是我不说,真人应该也会知道的。”
楚折梅好脾气的笑了笑,温言说道:“吴员外守口如瓶,在下佩服。”
文宋看着他们,默默地想,话都说道这份儿上了,那不是明摆着表示……哪怕楚折梅说得再天花乱坠,也都是一家之言,兴许其中大部分还都是他临时编撰……打住,文宋清了清嗓子,楚折梅既然能知道这么多,来头定然不小,他还是安心当个旁听的使君好了。
“我只是好奇……吴员外刚刚还一副受了不小的惊吓的样子,如今又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有底气,是因为笃定即便真的查出了些什么,也没有人敢对吴员外如何么?”楚折梅的声音在这一刻忽地冷下去,“你手上人命无数,从前没有惩处你,只是因为还不到时候,如今么……”他的语气一转,“有了这些东西,即便是有人想要保你们,怕也是有心无力。”
“所以……”楚折梅站起身,回到刚刚的位子上,温声说道,“你们想不想听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