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请期
茶西饼2018-09-22 21:003,243

  门声一响,端月风风火火地走进来。

  郑若止了思绪,有些不悦地看着她。

  “女郎,盂兰盆会上追着女郎到处走的那个人来了。”端月喘了口气,勉强将气息调匀,“看样子似乎是要……提亲。”

  “提亲?”郑若上前一步问端月,“知道向谁提亲吗?”

  端月连连摇头,“是前院的冯姑姑过来告诉我的,我偷偷跑去前面看,老远看着一道身影像是那位子晋郎君,冯姑姑说又有人来提亲,我想着也许与女郎有关,所以赶紧回来告诉女郎。”

  “走,去前院看看。”郑若快步走出去。

  “女郎——”端月小跑着拦在她身前,“女郎不能去。”

  郑若微微皱眉,她觉得自己心里有一股无名火,但她还是将那火强压下去,勉强缓了缓语气,“为何不能去?”

  “女郎贸然前往,被人看到岂不是……坏了规矩。”端月的声音低下去,说到最后,她急切的行了一礼,“总之女郎万万不可过去,是奴多嘴,如果奴没有说那句话……”

  “好。”郑若不等她说完已经冷声开口。

  “女郎……”端月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她。

  “我们回去。”郑若说。

  她走的时候将手中握着的花随意丢弃在地上,那花颤巍巍落了地,几片花瓣坠下来,又被衣摆扫过。

  规矩规矩……都是这困死人的规矩。

  才一走过廊庑,忽见母亲从垂花门进来,郑若迎上去,见了礼,问:“母亲匆匆而来所为何事?”

  郑夫人平日里总是在佛堂,轻易不出来,今日忽然出了后宅,由不得她多想。

  郑夫人顿住脚步,立于廊下看着她,想了片刻,对她说:“既然你在这里,便随我一同前去。”快到前厅的时候郑夫人又回头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缓缓地道,“转眼就是个大姑娘了。”

  她是郑夫人的女儿,可母女间并不亲近,郑若自记事起就只知道母亲整日待在佛堂,虽管理府中事务,可无论是管事回话还是派发任务,地点都在佛堂旁的抱厦里。郑夫人不太愿意见她,也并不亲近她,这件事一直都是她心中的结,不敢问,又不甘心不问。

  “母亲……是有什么事吗?” 郑若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淮阴侯来了。”

  “淮阴侯?”郑若一抬眉,“他来了自有父亲招待,再不济也还有兄长们,为什么还要母亲来……”一个猜测浮上来,她忽然有些雀跃。

  “事关你的终身,总要让你见见的好。”

  郑若坐在屏风后面,母亲端起茶碗啜了一口,又轻轻放下,茶碗与桌案接触发出一声钝响,声音不大,屏风外淮阴侯还在说话。

  隔着屏风,郑若在心里描画透在屏风上的影子,恍惚中像是回到了盂兰盆会那天,他们走在湍急的人潮中,她为他讲猎人与鹿的故事,他替她遮挡行人不经意间的碰撞。

  “……我算过日子了,术士说那天最适合娶亲。”

  冷不丁听见淮阴侯说了这么一句话,先前她出神出得恍然,倒是并未听到之前都说了些什么。她只是诧异的看向母亲。

  郑夫人也同样诧异的看着她,眼里有疑惑。

  “你倒是快。”郑祭酒哼了一声,

  淮阴侯转头看了屏风一眼,屏风后透出影影绰绰的影子,他不知道是谁在那里,但是想来应该是郑夫人。

  “小侄是不想看到十四娘被送往柔然——”这句话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冲口而出,淮阴侯话一出口,脸色登时变了。

  郑祭酒的脸色也变了,还有屏风后的郑若及郑夫人。

  “你这话……”郑祭酒握紧了拳又慢慢松开,他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侯爷应该知道,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

  “我没有乱说!”淮阴侯无暇他顾,只接着往下说,“不日便有柔然使臣来朝,边关连年战火,天家有意与柔然联姻,这些话……是小侄听家父说起的。”

  “难道让十四娘去柔然……也是天家的意思?”郑祭酒紧紧盯着淮阴侯,眯了一下眼睛。

  “皇室未出阁的公主均年幼,天家的意思是想要在世家中寻一位适龄小娘子封为公主,以安社稷。”

  “若果真如此,我等尚未听到风声,淮阴侯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郑祭酒看着他,目光里有审视,“如不是有官职在身,宗室子弟不能进朝堂,更遑论涉及朝政?”

  “郑祭酒信我。”淮阴侯站直了身子,目光直直看着郑祭酒,“我从边关回来,边关如何我最清楚,柔然虽兵强马壮,但因境内酷寒,物品稀少,那里的人羡慕我朝百姓用瓷碗穿布衣,可以游历于名山大川,而他们只有无尽的草地与雪山,日日与牛羊为伴,住毡房,穿皮衣……”

  “这些话无须与我说明。”郑祭酒打断了他的话,“我只问你,为何来此。”

  淮阴侯重新拜下去,恭恭敬敬地道:“小侄想求娶十四娘。”

  郑祭酒随手从矮几上放着的瓷盘里拈了颗金桔出来,“前几日清河王也曾请媒人来为世子向十四娘说媒,那孩子我见过几次,举止有礼英武大方,前些年在边镇历练还挣了些军功,今日侯爷登门也来求娶十四娘,可见十四娘是有福气的人。”郑祭酒说完面上没什么表情,将金桔送入口中,又想起什么似的一抬手,指向下首的一张椅子,“侯爷坐着就好,茶是刚沏好的,侯爷尝尝可还入口?”

  淮阴侯抬袖擦了擦额角的汗,觑着郑祭酒的神色,小心地端起茶碗啜了一口。郑祭酒刚刚那句话他听明白了,那句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娶我女儿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几?

  他自己也觉得今日此举极为唐突,但他确实不敢等,也不敢赌。柔然使臣进京,为的就是联姻,柔然送一位公主进京,也要接一位公主回去——听说送来的这位公主是柔然第一美女,骑射功夫了得,可就因为是女子,所以依然难逃进献的命运。

  他的父亲镇南国公前日刚进过一次宫,为了他的妹妹襄城县主——天家有意选襄城县主去柔然,但父亲不舍。

  没有谁会愿意自己的女儿去柔然,哪怕柔然兵强国盛,但在他们看来,依然还是一群野蛮人,所以这种痛苦自己不忍承受自然便要转嫁给他人,世家女风姿好、礼数周全,自然首当其冲。

  “小侄是真心求娶。”淮阴侯放下茶碗,再次站起身站到郑祭酒面前,一躬扫地,“还请祭酒玉成。”

  “侯爷在外多年,才回洛阳不久,想必是对洛阳已经不熟悉了。”郑祭酒端起茶碗,“若有需要,侯爷可叫五郎相陪。”

  郑若站在廊庑下,父亲将她支出去,不让她留下。她嗤笑出声,只觉得可笑至极,那是她的婚事,她却一点都做不得主,甚至连旁听的资格都没有。

  “女郎听到淮阴侯说什么了吗?”端月站在一旁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郑若瞥了她一眼,随后看向别处,状似不经意地道:“你今年也到了婚配的年纪吧。”

  端月有些慌乱,飞快的答:“是,女郎为何想起问这个?”

  “没什么,只是感慨罢了。”郑若极随意的靠着廊柱。

  柔然啊……她想,其实去柔然也并没有什么不好,不过是从一个牢笼换到另一个牢笼,区别不过是这困住人的牢笼的条件好不好罢了。

  但是淮阴侯……她在这时候回想起刚刚的情景,不自觉的笑起来,他还真是个例外,别人来提亲都是请媒人,只有他,自己冒冒失失的跑过来,竟然还算了吉日。

  该说他自信一定能求娶到她,还是该说他傻?

  无论是哪一种,她抬头看天,想,他与那些人,就真的有什么区别吗?

  或者就……赌一把!赌他与旁人不同,也赌……他能让自己忘掉……师沅。

  这两个字让她心中一酸。

  郑夫人坐在榻上,郑祭酒倒背着手在屋子里踱了一个来回,又踱了一个来回。

  “你当真要嫁去淮阴侯府?”郑祭酒问。

  “是。”郑若站在那儿,面上无悲无喜,就仿佛他们现在正在谈论的不是她的婚事,而是在闲聊明天的天气。

  “理由呢?”郑祭酒坐回椅子上,矮几上摆着刚做好的糕点,他拈起一块来放到嘴边一点点尝着,眉头微皱,糕点因指尖越来越大的力道而有些变形。

  “因为他很特别。”郑若淡淡的答,“其实无论是王家郎还是李家郎卢家郎,对郑若而言都没有什么区别。但如果一定要我选,我宁愿选一个特别些的人,至少日子还能过得有趣些。”

  “就为这?”郑祭酒将手里捏变形了的糕点搁在桌上,“你可知他是什么人?”

  “不知。”不等郑祭酒说话,郑若又说道,“我也不知道王家卢家还有清河世子是什么样的人,但我见过他。”

  “见过谁?”郑祭酒揉了揉眉心。

  “淮阴侯。”郑若垂眸看着地面,“盂兰盆会那天,他替我放好了花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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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韶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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