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感慨着,忽然一股寒气从箱子里铺面而来。
极致的寒,夹着冰蓝色的练练浅光,仿佛将整个空间里的温度都拉低了数倍似的。
我下意识地看向那散发寒气的来源。
箱子表面上,那些厚实的家谱扉页已经被爷爷一一挪开了,此刻箱子底部只剩下一个通体晶莹的小匣子。
而这小匣子,在触及到人气儿的时候,像是忽然就有了生命一般。
蠢蠢欲动着,刷的一下就飞到了我的掌心。
几乎完全来不及反应。
与此同时,头顶上忽然传来轰隆的的声响,如冬日闷雷般,阵阵逼人。
正觉得诧异,地面也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仿若地震般,眼前飞舞的砂石如流烟般,几乎要眯了人的眼睛。
“这里要塌了,赶紧走。”
爷爷厉吼一声,扯着我的手就往外跑,而苍墨也早扯住了我另一只手,夏炎的反应也算敏捷。
穿越落石,几乎只是眨眼间。
从青石板的裂缝里出来之后,外面依然是风朗气清,月色正明,平常的仿佛没有发生过半点事故一般。
不过,远处的狗倒是叫的厉害。
以至于院子周围的狗,也跟着狂吠不止了起来。
“狗叫的这么厉害,难道它们发现了什么不成?”夏炎叉着腰,深深嘘了一口气后,这才下意思地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他整个人就忍不住地哆嗦了起来,“石板呢,它怎么不见了?”
闻言,我顿时回头望去。
那熟悉的无比的门前,整个空去了一大块,像是被挖掘机生生抠了一铲土似的,哪里还有半点青石板的痕迹?
“东西拿出来了,这石头想必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吧?”爷爷叹息一声,有些感触地望了一眼那青石板消失后的大洞后,这才看向我手里的匣子。
“咱家世居在此,其实就是守着这玩意儿的,没想到它果真与你有缘,见到你就有了灵性。”
灵性?
我顿时不解起来。
刚刚拿到这玩意儿的时候,它的确刺骨透凉,仿佛冰块般霜冻寒冷,可也只一瞬间,便马上恢复了常温。
这难道真是什么宝贝不成?
我顿时咽了咽口水,这才又将手里的匣子打量了一番。
它宽四五公分,长约二十公分的样子,和包装手链的饰品盒差不多大小,表面镌刻着繁复的图文,浅蓝色的波光如电流般游走其上,流光溢彩,却也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爷爷继续说:“这东西的年代实在过于久远,具体的缘由始末,先人早在不知那一辈的时候就已经断了。我只知道,这玩意儿并非善类,若非必要,我也是不愿将它拿出来的。”
世代守护,一直不曾拿出来的禁物,可如今却这么就拿出来了么?
我心里仿若被灌了一股蜂蜜柠檬水般,甘甜之余,却也酸涩不已。
一时间将它丢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无辜地看向爷爷。
他的神色也满是复杂,但最终还是坚定地嘱咐我:“这个东西,你将来可一定要妥善使用。爷爷相信你,你是任何时候都是不会乱来的孩子。”
我倏然心头一沉。
这满满的信任,仿佛有千斤重量骤然加身般,我下意识地捣鼓起手里的匣子来。
可捣鼓了半天,也愣是没找到盒子的开关,它就像是一个天然的雕饰般,连闭合的缝隙都没有半点。
我已经一个脑袋两个大,只得求助爷爷。
可他还是摇头,说:“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当然了,我也打不开它。”
打不开,又不知道怎么用,这不是鸡肋么?
“你们家谱上,也没有记载这东西的来历吗?”苍墨忽然出声。
他刚刚试过了,这盒子是被人下了禁制,若不得其法,即便暴力也是打不开的。
爷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而又难辨,半晌继续摇头,“家谱上只说,前人受托守护此物,本该让它永远不见天日的,可如今……小冰,希望你将来能用它好好保护自己。”
我心头顿时一热。
“你这特殊的体质,爷爷能帮你的也只有这点了,不过它既然和你有缘,那么这匣子早晚都能打开的。”他眯着眼睛笑了笑,说了句时间不早了,这才转身回了屋。
皎洁的月光下,那佝偻的身影,虽然脚步略有蹒跚,但却在光影切割的空间里,分外的高大与耀眼,仿佛一卷上好的水墨工笔一般。
我忽然觉得眼睛有些发酸。
“夏冰,你爷爷他真是个好人。”夏炎忽然叹息一声,精致的侧脸在月光下,莫名笼伤了一层说不出的落寞。
我看着他:“他也是你爷爷。”
他神情一怔,然后紧接着,那张弧度绝佳的唇便扬起一个灿烂的弧度来,一点一点,一层一层,仿佛水里的涟漪般,顿时就弥漫遍了他整张脸。
“你是说……你愿意认我做哥哥了?!”他喜不自胜地跑到我面前,二话不说地抓住了我的肩膀。
“或许,你需要再做个亲子鉴定,买个保险。”我冲他微微一笑。
他犹如被人浇了一桶冷水似的,顿时松开了我的肩膀,脸色也开始泛青了:“是不是夏靳那个家伙对你说什么了?”
说完,也不等人回答,自顾自低着头道:“对,一定是他,我就说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跟你通话,你别搭理他,他那家伙就那样,神神叨叨的,见谁都不爽……”
见他一个人吐槽的厉害,我顿时无语,朝苍墨使了个眼色,就自己溜回屋了。
“你放心,等到咱们回家的时候,我一定帮你好好教训他。”
“他那个人就是自大惯了,成天自己以为是,对什么事情都爱指手画脚的,我也早就不爽他很久了。”
“你相信我,我到时候肯定让他给你道歉,给你赔不是,然后跪着唱《认错》。”
月光下,夏炎一个人,还在痛心疾首的俯首开口,完全没注意到眼前的人已经换了。
直到那寒气嗖嗖的声音,忽然打断他:“这一趟离家出走,你可真是长本事了。”
咦,声音怎么不对呢,夏炎下意识地抬起头。
“大,大哥……”那张向来不怒自威的冷脸,此刻阴恻恻的,顿时吓得夏炎后退了一步。
他眨了眨眼睛,确认对方是真人之后,这才狠咽了一口口水,道:“哈,大哥啊,你怎么来了,来了早说啊,这大半夜的,乡下山路可不好走啊,还有院子里的那些狗……”
“是么?”
“当然了。”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刚刚,那些狗叫的那么厉害,该不是就是在追你吧?”
“你以为呢?”夏靳沉了沉目光。
天知道这家伙失踪的一个月里他有多担心,差点就把道上给翻了个遍儿了。
幸好这家伙手机终于开机了,他还来不及打过来,就看到二弟主动打来的电话了。
说实话,那时候他几乎已经做好了,被人勒索威胁的准备了。
却不曾想这电话真是二弟自己打来的,而且还在电话里非说找到了失踪多年的妹妹,不仅不回家,还要跟着去人家老家走一趟。
知道二弟独自在外被对手盯上后,夏靳本身就是心急火燎的,这一听顿时更加不好了,将手里的东西一丢,单枪匹马的就先杀了过来。
靠着定位,他一路风尘仆仆,还被这乡野间的狗追赶,好不容易星夜兼程的赶山路来到这里,却不曾想这家伙又在外人面前损他。
夏靳整个人更加不好了。
想到自家威风凛凛的大哥,被狗追得漫山遍野到处跑的画面,偏偏这个时候又不能笑出来。
夏炎只得拼命地忍住,然后接着话题,继续问:“说到狗,刚刚这边的狗叫的那么厉害,怎么忽然就安静下来了呢?”
“因为我都杀了。”简单粗暴的回答。
“……”夏炎的身子顿时一僵,脸色也不由地变了。
他大哥继续说:“我有给他们的主人补偿。”
“补偿,补偿就能……”
“我刚刚听见你说,你不爽我很久了?”夏炎气急败坏的话还没说完,夏靳就出声打断了他,并抬脚慢慢的走近二弟。
“你想让我认错?”
夏炎顿时往后退。
“让我陪不是?”
夏炎再退。
“让我跪着唱《认错》?”
看着自家大哥那张阴恻恻的脸,夏炎努力挺直了腰板,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刷的一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抱住脑袋,蹲在了地上。
“我错了,大哥。”
夏靳:“……”
“我不该和你吵架,不该一个人随便离家出走,不该……”
……
“你知道他会来?”
乡下这种老式的旧房子,几乎没有所谓的隔音效果,听见外面的动静后,苍墨忽然开口问我。
“猜过,但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我笑着点点头,这夏炎同学,看来以后得重新好好的审视一番了。
夏靳大半夜的就跑到我这地方来,我绝不会那么自信自己的地位,以为对方是为了我来的。
外边,夏炎背书般的认错还在继续。
屋子里,苍墨沉默了良久,看着我问:“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既来之,则安之,我的打算,你早已看出来了不是么?”我冲他嘿嘿一笑,继续捣鼓手里的匣子。
这玩意儿还是打不开,不过现如今在灯光下看上去,倒像是一块琉璃似的,不知道能值多少钱呢?
他轻轻地勾起唇,道:“你倒是坦率,居然一点也不藏着掖着。”
“藏着多累啊,身为俗世中人,就要有作为俗人的自觉。”将匣子收起来,我这才从柜子里去翻出那些久未使用的被褥来。
从我和董小晓高中住校的时候开始,家里除了爷爷的房间,大多都闲置了下来。
不过幸好爷爷有定期的打理,所以这房间的床铺和被褥,用起来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只除了被褥中,那股刺鼻的樟脑丸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