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墨还好,将就着也就没说什么。
只是在我拿出多余被褥的时候,忽然眉开眼笑起来:“夏夏,其实并不会冷的,你用不着拿那么多被褥。”
我顿时满脸黑线。
“苍先生,你也看见了,我家就这么大点儿的地,统共三个房间,难道你还想一个人霸占一张床不成?”
“当然不是啊,所以,我已经做好咱俩睡一张床的准备了。”他笑得尤其无辜。
我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错觉。
深吸口气,还来不及说什么,夏炎已经冲了进来。
“男女有别,你们俩怎么可以睡在一起?好了,不用说了,苍墨我和你睡,夏冰你自己一个人睡去。”
刚想说‘好’,便觉得空气中的气压猛然一低,然后便见那个星夜而来的男人语气不善地看向夏炎。
“那我呢。”
“你啊,你……”夏炎顿时如老鼠见了猫似的,整个人都萎了下来,支支吾吾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提议道:“要不,你们三个挤挤?”
“不行。”几乎是异口同声的。
“夏夏,你觉得这床,塞得下三个人?”苍墨指了指那年代久远的木床,脸色一片青郁。
我只剩语塞。
是的,乡下这老式的木头床,宽度至多也不超过一米五。
而眼前这三个高度超过一米八的爷们儿,除非把他们剁碎了,不然还真是塞不下的。
额,剁碎了……
汗!
正觉得为难,本该已经入睡的爷爷,忽然走了过来。
“小冰你过来跟我。”
“好啊。”我顿时如获救星,快步跟上他的背影。
小时候,我和董小晓都是跟着爷爷睡的,如今虽然年纪大了,但这毕竟是当前最好的选择了。
走到门口,忽然又觉得这么走了,实在不妙。
只得停住脚步,回头笑着提醒道:“那啥,三位大哥,剩下的两个房间,你们自己分配吧!不过,千万可别打起来了,我家这小破房子你们也看见了,折腾不起。”
“夏夏。”
“如果你们实在要打的话,那就出去吧!或者,直接把这房子拆了,然后你们出钱,咱换个新的。”
苍墨那几乎怨诉的目光,实在让人头皮发麻不已,丢下这一句后,我就撒手不管,逃之夭夭了。
房间里,气氛诡谲,却也十分的平静。
苍墨淡淡地扫向夏靳,说:“我一个人一间,没问题吧?”
“凭什么?”闻言,夏炎马上就不干了。
和自家大哥睡一张床?
搞什么飞机,他才把人给惹毛了,睡一张床的话,他还能见到明天早上的太阳么?
“凭什么?你觉得凭什么?”
苍墨没说话,倒是夏靳的语气忽然沉了下来,看着他的目光也变得几近严苛,道:“除了我,你还想和谁睡一起?”
马力全开的高压政策,不给丝毫辩驳的机会,夏炎虽然心里郁闷不服,但还是马上选择闭嘴。
他这大哥,他从小就惹不起。
在家还好,左右也就是脱层皮的事儿,家里人也都习以为常了。
可现在,好歹有苍墨这个外人在场,他的面子还是要的。
虽然,他似乎早就没了这个东西。
看着这两兄弟迥然的性格,苍墨不由地勾起唇。
临走时想起什么似的,一脸捉狭地看向两人:“这屋子可没有丝毫的隔音效果,你们俩晚上睡觉应该都挺老实吧。”
“老实啊,你放心,我不打呼的。”夏炎点头保证道。
可夏靳却是当场眯上了眼睛,诡谲的双眼里,寒光不动声色地就刺向了苍墨。
收起你的龌蹉心思!
你敢说你没有吗?
后者堂而皇之地受着,眼神简短交汇,留下了然的讯息之后,就直接出门了。
这两兄弟,有的熬了……
这一夜,许久未曾有过安眠。
第二天,大家都是早早的就起了床,只是爷爷却一反常态,睡到了很晚才起来。
他看着我,满脸的不解道:“小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微微一愣,道:“昨天啊。”
“昨天,不对啊,昨天回来的分明是小晓啊。”
他顿时皱起眉,说着又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又看向我,说:“你和小晓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事,爷爷管不着。但你俩好歹是一起长大的,彼此也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性子,有什么误会解不开呢?”
“爷爷……”
“她昨儿也跟我表过态了,过去的事情是她对不起你,但她还是把你当做亲姐姐的。”
“小冰,你们好歹是一起长大的姐妹,爷爷不希望你们之间有什么嫌隙。所以,和好吧,算是爷爷拜托你了。”
他满目诚恳,言之凿凿,我的心里却猛然一颤。
因为这样的对话,他在半年前,刚好一字不差地对我说过。
压下心头的震颤,我用几乎和过去一模一样的字眼,回答道:“我和她之间,从不曾有过什么嫌隙,只是因为选择不同,所以有些东西确实回不去了。”
“小冰?”他面露不解。
我笑着点点头,安慰他:“我们不需要和好,因为从来就没有分裂过,爷爷,她依然是我的妹妹。”
“那就好,那就好。”他这才放下心。
可吃早餐的时候,他忽然又问起董小晓,我只得解释说她工地临时也有急事儿,天不亮就回去上班了。
至于苍墨和夏家兄弟,他也全都忘了。
我还来不及解释,苍墨就已经毛遂自荐,成功让爷爷误会成他是我的男朋友了。
而夏炎,自然而然的,也解释了他们的来意。
爷爷原本乐呵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语气,也变得严肃了,道:“这孩子,流落在外这么多年,你们倒好,现在想起来找她了,早些年去哪儿了?”
“爷爷……”
夏炎的话才刚出口,就被他打断,道:“别叫我爷爷,我是小冰的爷爷,跟你有什么关系,别乱认亲戚。”
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地看向苍墨。
爷爷,难道忽然老年痴呆,记忆错乱了?
可是不对啊,他很清醒,只是脑子里的某一段记忆,似乎忽然间就消失不见了。
苍墨冲我摇头。
这时候,爷爷忽然又拉着他开始嘘寒问暖起来。
迥然于昨夜几近漠视的对待,此刻几乎就是丈母娘看女婿的架势了,热情度就和那嗖嗖直冒的火苗似的。
尤其苍墨对他嘴里的风水玄学,还略懂一二。
谈起话来的时候,爷爷那感觉更是酒逢知己,相见恨晚。
直嚷嚷着,终于有了传人,要将自己的一身本事传授给他。
刚被呵斥一通的夏炎,见此终于忍不住哀怨的看着我:“这差别待遇,怎么这么大呢?”
我刚想说什么,爷爷就忽然一把拉住了我。
“小冰,我那些典籍当初不是让你和小晓一起看么,小晓说那东西你一直随身携带着的啊,现在赶紧拿出来啊。”
随身携带?
董小晓你个坑货,我是会随身携带几本书的人么?
那典籍,分明在多年前,就被你丫的当废纸卖了去买糖了。
我顿时汗颜,正想着怎么编造出一个合适的缘由,村委书记忽然杀到了家里来,在这要紧的时候救了我一命。
我对他感恩不已,当即热忱无比地给他到了一杯热茶。
喝了一口茶,暖气在心里一烘,他顿时忍不住吐槽起来:“你们知道么,咱们村子里的狗昨晚全被人杀了……”
闻言,我们知情的几人,顿时无语地看向夏靳。
后者依然是面无表情,气场稳定,仿佛村长说的不是他一般。
“虽然那人在死狗的身边都留了不少钱,但狗这东西毕竟是和人有感情的啊,村子里好几家人都嚷嚷着要去报警呢?”
报警?!
我和夏炎对视一眼,再次看向夏靳,可他依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不仅如此,还丢给我俩一个嗤之以鼻的眼神。
我顿时无语。
丫的,这种家伙,还真该抓进去消停几天。
爷爷和村长就这事儿,一来二去地发表着见解,至于后续情况,村长也没给个明确具体的信儿。
毕竟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这才慢慢说起了自己的来意。
原来村子里多年前的一位老村长昨晚过世了,而他们家的孩子都没有办法回来奔丧,他过来请爷爷帮忙想个办法。
若是平日里,爷爷必定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可是这一次,他的脸当即就冷了下来。
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强烈的抵触情绪。
虽然震惊,但其实也能理解。
这个中的缘由,也是我和董小晓从小便熟知的。
对于伤心遗憾,有的人会毫不隐藏,见人即诉;而有的人则会深埋心底,在某些契机中破壳而出。
那是一个爷爷每当喝完酒,就会讲述的老故事。
他年轻的时候,是村子里文化程度最高的人。
可那时候世道并不好,有学问的人往往并不受人待见。
后来知青下乡的活动结束,他本来是要同那些来自城里的知青一起出去发展的。
但村子那时候的老村长,也就是昨晚驾鹤的那位,觉得他太过于优秀,即使留在乡下也可以生活的很好。
所以带着人,愣是将已经坐上车的他抓了回来,强行用自己的儿子顶替了他的名额。
多年过去,那个村长的儿子,早已扶摇直上走出农门,成为了隔壁县城的县委书记。
而他,则被强留在了乡下,和普通农民一样结婚生子,从此面朝黄土背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