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他为何还要跟我确认,分明我的语气已经说的足够清楚,态度从一开始也没有丝毫的动摇。
可直到他拿出一把匕首刺进自己的心头……
“苍墨,你这是做什么?”我忙一把抓住他的手,整个人又惊又怒,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
我不过就是想要带大家离开这里,不过就是和他的意见有着一些分歧,他何至于如此呢?
“夏夏,我说过只要是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尽力去满足的。”
他的声音依然平静而温柔,只是腔调终究还是因为血肉撕裂的痛,而染上了一些颤抖。
“我不明白,既然你说了要满足,那又为何要这样呢?”我整颗心犹如身负重压,一时间又挤又疼,整个人又慌又乱,眼泪也不自觉地湿润了眼眶。
“苍墨,你是……”
他轻轻摇头,完好的左手,轻抚着我按住他剑柄之上右手的那只手,用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道说:“我一直没有告诉你,这个盒子我当初是怎么打开的?”
说话的时候,他插着匕首的胸口已经开始晕出艳色的血迹。
刺目的红,像是灼热的火焰一般,烧得他满手血腥,染红我搭在他手上的十指,耀眼夺目,晃得人双眼犹如万蚁噬咬一般。
“你是怎么打开的?”
他笑了笑:“其实很简单,用心头血将它完整浇灌,待到封印开启,它自然就可以打开了。”
心头血?!
我浑身一震,制止他的动作也一时间忘了力道,他趁机挣开我,手腕一个用力,那原本刺进胸口的匕首顿时又没入了一大寸。
“苍墨!”
我刚反应过来,他已经将匕首拔出,殷红的血顿时如泉涌一般。
他身子微不可闻地颤抖着,可那苍白至极的脸上,依然是笑着的。他任由我扶着他,慢慢将那正在噬血,由冰蓝转向鲜红的盒子托在我的面前。
“给你。”
我眼泪啪的一下就流了出来,明明不想哭的,明明想狠狠骂他的,可话到了嘴边,却全部都变成了噼里啪啦的眼泪。
这样一个人,分明比谁都精明,比谁都要绝强,可他却总是这么傻,这么让人心疼而又愧疚。
将他扶在角落坐下,我没好气地看着他:“我想要的,你都会给我,可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么?”
“你想要的,我自然知道。”他轻轻点头,嘴角苍白的笑意中,仍旧带着些莫测的味道。
我越发愧疚,叹了口气蹲在他的面前:“那么你呢,你想要什么呢?”
“我想要的,你不是也知道么?”
是啊,他想要的我一直知道,可一切真的是这样的么?
一个人的存在,真的可以是全然为了另一个人么?
就算我当初构思他的时候,的确是根据自己的需求,还有特定心情衍生的人设,可他自打从二次元来到现实就应该是个独立的人了啊。
没有人可以一成不变,在这花花世界里,他又怎么可能单调地保持着初心,只想着和我在一起呢?
一定会有别的考虑和诉求吧!
正想着,空气里忽然传来一丝微妙的波动,然后我的脑子里忽然就又冒出去那个熟悉的声音来。
是个女声。
她说:“人怎么会没有的诉求呢,他虽然是你意念的产物,虽然集合了你所有的妄想和期待,但他只要来到了这个尘世间,不管他是妖也好,是神也罢,他终究还是免不了会沾上普通人的习气的。”
“你什么意思?”我下意识地问出口。
出口之后,怕身边的苍墨纳闷,忙转头看他,打算同他说明此事。
可他整个人却仿佛石雕一样,全然愣住了,一点反应也都没有。
不止如此,在他的面前,我也正一动不动地蹲着,和他四目相对,情深缱绻。
怎么回事儿?
那声音低笑了阵,然后倏地化作一团烟雾出现在我的面前:“这是你意识的空间。”
我皱起眉:“你是谁?”
“我是谁?”她又低笑了阵,烟雾般地身体边笑边围着我转了好几圈,然后刷的一下停在我的面前。
“我就是你啊。”
话落,烟雾尽散,她完整的形貌终于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确实是我,一模一样的五官,一模一样的神采,真实地仿佛在照镜子一样,可又比起镜子里的人要生动数倍不止。
她胖乎乎的,长得又矮又萌,更搞笑的是身后居然还插着两只小翅膀……
“苍墨既然能从你的意识里幻成真实,那你就该知道你的意念有多么强大。”她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分明是我,可又全然不像我的样子。
“你的意识形态可以产生他,自然也就可以产生我。”
“你什么意思?”我心头没来由地慌乱起来,这种事儿可开不得玩笑啊。
“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她笑了笑,恶劣地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颊:“人们不是总说狼心狗肺么,人的驱壳里总是住着一个天使和恶魔的,一个是真我,一个是本我,可不论是哪一个,它们都是人们的本性啊。”
懒得与她瞎扯,我不耐烦地打断她:“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如今这样子,倒是与我越来越像了,那个善良天真的小天使,果然不适合你啊。”恶劣的语气,完全让人产生不了半分的好感。
我一掌拍掉她的手:“你是恶魔?”
她顿时竖起中指,十分不满地朝我摇了摇头:“我是天使。”
天使都是这逼样么?
我实在无语,下意识地问她:“那么小恶魔呢?”
“你为什么觉得你的身体里有恶魔呢?夏冰,你本来就与众不同,也许你的身体里根本就没有恶魔呢?”她好笑地说。
我白了她一眼:“我不想跟你扯这个。直接开门见山吧,你把我弄到这里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真是没耐心。”她嘟起嘴,跟个孩子似的在周围上蹿下跳了好一阵之后,这才没好气地看着我。
“这样的机遇你知道有多难得么?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自己有打开这个盒子的机会,好不容易才趁着这家伙虚弱把你弄来这里。”
我自己打开盒子的机会,趁着苍墨虚弱么?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因为这样的巧合,我才能肆无忌惮地把你带来这里。”她叹了口气,好整以暇地开口:“夏冰,你真的觉得苍墨值得信任么?”
这语气,这腔调,我顿时便如醍醐灌顶了一般,这家伙分明是以前我睡觉时提醒我的那个人啊。
“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她说:“我是想最后再问你一次的,如果你还是那个答案的话……”
“什么答案,你想问我什么?”这个匪夷所思的家伙,她神神叨叨的话题,究竟会是什么呢?
“你真的喜欢这里么,这里发生的一切,包括苍墨这个男人。”
我实在不明白她想说什么,如果她真是我意识形态中的自己,那么她就应该是最了解我的人才对啊。
她叹息一声,说了句‘果然如此’之后,话锋一转,又像个小孩子一样道:“当局者迷,我叫你来,就是想给你提个醒,让你活得清醒一些。你该知道你自己的,一直嚷嚷着人必须面对现实,我要是不出来跟你嚷嚷两句,心里也不是不舒服的。”
如果她是我,我想我的确可以理解这种想法,只是她到底要刚告诉我什么呢?
绕了这一大圈,她究竟想干什么?
她说:“夏冰,你喜欢苍墨,这点毋庸置疑。可这世上向来当局者迷,你真的觉得他就是你喜欢的这个样子么?”
如果一开始我不明白她的来意,那么这句话之后,她的来意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你在针对他,为什么?”
她就是我,按照常理来说,她应该也是喜欢他的,可她为什么要针对他?
“不,我不是针对,我只是想提醒你,提醒你活得清楚一些。毕竟你想要的生活,是家人齐全,婚姻美满,而不是只想要一个绝佳的伴侣,抛弃亲友不是么?”
“……”
“你自己好好想一下,为什么家人和朋友,你好不容易找回了他们,可为什么才过不久就会失去呢?而且他们每一个人,离开的方式都是那么的匪夷所思。”
她果然是了解我的,轻而易举就能勾出我心底所有的疑虑。
“如果你没了朋友,没了家人,那你还剩下什么?”她的语句轻柔缓慢,如同尘埃般无孔不入的,不给我丝毫拒绝的机会。
如果我没了这一切,那么在我身边的,就只剩下他了。
“夏冰,他是个多么霸道的人,我不相信你从来没有感受到。是的,他就是为了你而存在的,他的目的也只是想和你在一起,但他想要的只有你,并且能够允许你在乎的,也只有他一个。”
她的话,简单直接,却仿佛最为粗暴猛烈地狂风暴雨一般。
我被她轰得连连后退,狼狈不堪,避无可避,只得由着她继续。
“苍墨曾经说过,他不喜欢你去在乎和关注他以外的人,可你一直觉得他是在跟你撒娇,开玩笑,但事实上,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你和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接触,对任何人有了关注,他都会不高兴,都会变得偏执。”
“你不要再说了。”我猛地打断她。
这一切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猜测罢了。
苍墨说过,我想要的他都会给我,而且他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他不会,也不可能做出让我不高兴的事情。
我的朋友,一定程度上也是他的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