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里提醒列车运行前方是和平西桥站,再坐一站就到家了。原来,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醒来的一刹那,他不自觉地叫了一声,对面的那对外国情侣看见他醒来,手指敲打着怀里的行囊笑了出来。他们从韩路非上车到迷迷糊糊睡着开始,就看了好久这个傻大个,左摇右晃表情丰富的模样。
那女人见韩路非额头挂汗、脸色苍白的样子,善意地做嘴型问他“RUOK?”,同时指了指韩路非脚边,他刚才掉落的包。韩路非尴尬地笑笑,擦擦汗对她做个OK的手势,捡起包抬头时,又对她身旁的大胡子男人微笑点头,用东方式的含蓄向他道谢。
韩路非的那个微笑,是发自内心的。可大胡子有点莫名其妙,只是耸耸肩。他像在韩路非梦里那样,紧搂着自己的女友,他也并不知道,刚才在对面这人的怪梦里,自己间接救了这傻大个,还给了他厕所格子间的一个避难位置。
韩路非彻底回过神,自己也觉得好笑起来。最近几周,他玩得勤了点,又经常熬夜练级,再加上一小时前被副总面试时,整个人紧绷着。仅几站的过程中困意来袭,一场噩梦醒来后,梦里的怪事早已忘了大半,但却被那种恐惧和紧张,吓出一身的虚汗。
外面的雨比之前小了些,韩路非到家后换衣洗澡,随便吃了点零食,怕老齐回来唠叨他,就顺带把房间打扫了一遍。又在微信上告诉张晴,在地铁里梦见她等等。虽然地铁上的怪梦再怎么惊心也只是梦,可他越来越怀疑,在懿伍传媒看到的两点绿光,也许并不是自己眼花。
四点半齐曼上完周一的最后一节课,她男朋友董斌本来说今天下雨,要开车送她,但齐曼想着晚上要跟韩路非一起吃饭,庆祝他跳槽找到新工作,就执意拒绝了。虽然董斌有点不待见韩路非,但还是让秘书给齐曼送去两条烟,让她转送给韩路非,也是讨好齐曼的意思。
董斌比齐曼大八岁,自己做公司事业有成。一年前认识了齐曼,双方也算是一见钟情。齐曼之前在一家较大的培训机构打工,认识半年后董斌帮她做了自己的培训中心,招了几位老师,主授古筝古琴之类的民族乐器,她作为教学总监,只负责古琴精品课的教学。
二人的关系属于长跑型,最近两个月齐曼才开始到董斌那边过周末。原本作为齐曼的死党,董斌也经常请他们一起出去吃喝玩乐。但后来董斌向齐曼提出,希望她搬来同自己一起住,齐曼却怎么也不愿意,只说太快了不习惯婚前长期同居,就一直拖到现在。
于是董斌明里暗里试探齐曼,总是怀疑齐曼和韩路非的关系,弄得现在韩路非和董斌之间,有种保持距离的假客气,捎带相互比较的意味。男人之间的暗自较劲,就如脱裤子比大小一样简单粗暴。
董斌从“老男人”护食的角度,觉得无论从物质条件、社会地位、事业基础哪方面,都胜过韩路非这个小年轻;韩路非则一语戳破,说董斌是那种有俩臭钱的大叔,嫉妒自己年轻,年轻也就算了还这么帅,所以没安全感疑心生暗鬼。
董斌偶尔对齐曼酸一下,开玩笑说韩路非是不是她旧情难忘的前男友;韩路非则说自己是娘家人,偶尔齐曼和董斌闹小矛盾,就扬言要去找那个龟孙算账。即便如此,有时不得不见面的场合,俩人还是礼貌地微笑着,一些大事上也会顾及齐曼的面子。
虽然齐曼对董斌解释过,韩路非和她大一就认识了,一起经历过很多事,是绝对不会来电的铁磁。可董斌每次不得已要和韩路非碰面时,总带着某种质疑的眼神琢磨他,让韩路非很不爽。
有次董斌不知哪根筋搭错,说要给韩路非介绍个女朋友,那人是他的朋友,据说条件不错人也很靠谱。齐曼也没太在意,心想可能是董斌希望韩路非早点有对象,这样他自己也能安心一点。安排好饭局请了双方来,一见面才知道,对方是个离婚不久的小富婆。
虽然董斌也并没有别的意思,更多出于现实考量。但在韩路非看来,这是对他这种草根的侮辱,怎么看那女的都像是夜夜牛郎、醉生梦死的货。齐曼夹在中间,面对各种狗血的社交事故,两头听他们一大一小俩男人吐槽对方,从一开始的烦恼,变成了后来带着调侃乐趣的习惯。
其实当年在学校里,韩路非刚认识齐曼时,并不是没对她动过心。那时候韩路非还是五句话不离“我妈说”的妈宝男,是被齐曼一点点提醒改过来的。齐曼强大的社交能力和内里纯爷们的性子,让俩人不知不觉就处成了哥们。
毕业后他们一起北漂,是真的同甘共苦过的人。有时候意见相左斗起嘴来,韩路非就说齐曼这种男人婆一辈子没人要;齐曼则说韩路非这种生活能力低能儿,以后适合找个大妈一起过。
韩路非自己玩了会儿游戏,接到齐曼电话:“我马上到了,你速度来单元门口,给你买了好吃的,还有别的东西拿不动,快点的!”
韩路非火速到单元门口,外面的雨还在下,但已是毛毛雨。齐曼正在从出租车后备箱往外搬东西。韩路非跑过去提了地上的四个大塑料袋,齐曼抱了那个很精致的琴盒,挎着包快步跑进电梯。
齐曼出来前已经在培训中心换了便装,一身铅色皮风衣,下面是条黑色破洞仔裤,搭同色短靴,五官精致但带着两分英气,齐肩发梨花头,染成不太明显的板栗色,两颊旁各一条黑银相间的流苏耳坠。因为她平时上课和休息时的眼妆不同,韩路非总觉得她那双月牙眼忽大忽小的。
“两颗大榴莲和樱桃荔枝都给你解馋的,那两条烟是老董让我带给你的,祝你老人家顺利跳槽,说吧,晚上想吃啥,齐老师请你。”齐曼说话的声音有那么一丝哑,从大学那会儿就一直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