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为省钱不许用冰 求凉爽全家避暑
荣醉石2018-07-29 02:143,085

  夏天来到最热的时候,杨大奶奶受不了,搭了胡家商船的便车,回北地去了。整个京城都被太阳烤着,风都好像是烫的,吹到人身上不觉得凉爽,倒像粘上了热毯一般,有风时候,反而更热了。花朵都跟置于香炉里一般,整个花园里弥漫着各种花香草木被热气烘烤蒸出来的古怪香气。鹤娘的正房附近没有粘蝉,狂叫的蝉声混着这怪香味,闹的让人直想翻白眼。

  鹤娘秉持着心静自然凉的态度,不许家里用冰块,只把门窗户都关了,等闲不开开,窗户都糊上避光厚白布,院里搭凉棚遮阴凉,以此避暑,效果倒是当真不错。胡启明虽然也热,但听兴望儿说今年冰块比往年涨了不少,突然就觉得不热了,把胡家的存冰都卖出去了。

  两位家主各有心思,都说不热,不肯用冰,可他们自有银子凉快,几位姨娘可什么都没得,热得不行。尤其两位朱氏,住所正在西厢,比其他地方都热,窗外花木又是新栽的,树矮枝细,没法遮阳。自从上回朱氏告状,倒把胡启明说走了之后,朱氏就收敛了。看见胡启明也不用冰块,也就不提冰块的事,只说想去城郊避暑。胡家在城郊有处别馆,在个小山上,朱氏自从听家里下人说那里比胡家大宅凉快不少,就动了心,再三撺掇胡启明带全家避暑去。

  胡启明有些动心,来到冯怜怜这,霜花也撺掇着想去城郊。自从冯怜怜不再跟鹤娘对着干,霜花就也改了心思,盼着朱氏能跟鹤娘斗一斗。因而听说朱氏想去城郊别业,霜花也跟着劝。胡启明也是觉得胡家大宅热得很,一家人在这里干耗着也没劲,又想着鹤娘上回郊游也没成,这回正好补上。就答应了,吩咐下去,全家人收拾了,明日就出发。

  鹤娘听说又要去郊外,就不答应:“你们去吧,我一个人看家正好,大热天懒得动。”胡启明为了鹤娘才答应的,哪能不让鹤娘去,再三劝鹤娘,最后干脆放出话了:“太太若不去,那就都不去了。”其他人哪能不去,轮番来鹤娘这劝。尤其朱氏,说来伺候,其实十句话里有九句是劝鹤娘去避暑的,为此鹤娘一整天都没有消停的时候,干脆躲去朱雀胡同拜访姜允之了。

  姜允之这里也挺热闹,这热闹却是来自隔壁吕家,曲千户自从黄粱一梦里醒过来,性格就有些变了,在吕家不是要吟诗,就是要做木工打首饰。吕延受不了,要他回家,他又不肯,吕家为此着实有些鸡飞狗跳。姜宅在隔壁,要么能听见锯木头声音,要么就是听到吕延赶人走的声音。鹤娘来的时候,遇见的正好是赶人的时候。吕延好像生了大气,声音都传到姜家来了。

  鹤娘听着这一声声,道:“还以为你这能有清净,结果更不清净。隔壁这是怎么了?”姜允之道:“似乎是隔壁那个家主有个身份不一般的爱慕者,整日死缠着不走。听说这爱慕者为了表真心,喝了什么药,那之后就有些疯魔了,昨天半夜闯到家主屋里去了,这才让家主动了这么大气。”鹤娘道:“这隔壁不是吕千户的外室吗?那当外室佟奶奶就这么这让竞争对手来家了?”姜允之道:“这爱慕者是个男的呢,想来管起来有些困难。”鹤娘道:“这京城里,真是什么怪事都有。断袖断到人家外宅去了,着实不同寻常。”

  两个聊了没几句,朱氏她们就追来了,四个人还带着丫头,各个穿红着绿的,花里胡哨的纱衫,好似一丛丛花木挤满了屋子。说是赶来伺候太太,其实还是求鹤娘要去别业的事。鹤娘道:“我在家里经不住你们闹才出来的,结果你们跑到这里来了。怎么不去闹老爷?”姜允之家里放着冰,这群人正好在这纳凉,不论鹤娘说什么,都坚决不走。姜允之看这一屋子莺莺燕燕的架势,分明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也替她们跟鹤娘求情:“嫂子,家里热,她们要去京郊别业,你就让她们去吧。”姜允之心说:你们再不去,都挤在我这里,热也热死我了。

  鹤娘道:“哪是我不让她们去,她们非要我去。上回咱们俩去那鬼地方,差点搭上命,这回又让我去,再不去了。”

  朱氏不知道就里,听到鹤娘这么说,觉得纳闷。姜允之道:“不关那宅子的事,从前我也去过十几回,只那一次出事了。现在这群流寇也肃清了,嫂子还担忧什么。欢欢喜喜的去避暑,那宅子里这时候颇有些好景色呢。”鹤娘道:“要不然你也跟着去?”

  姜允之听说胡启明要去,哪能跟着,道:“嫂子就不去就不去,扯上我干什么。”脸扭到一边,不做声了。

  鹤娘看眼前几个坚决不走,姜允之又有点生气了,隔壁吕家还传来阵阵瓷器砸破的声音,心里觉得闹腾,道:“好好,我跟你们去,你们可赶紧回家去吧,让我清净会儿。”大朱氏唯恐鹤娘反悔,道:“太太说话可当真?明日当真与我们一起去别业?”鹤娘对弄巧说:“你领着她们回去,我说去就去,哪有什么多话说。”

  这一众莺莺燕燕终于走了,鹤娘看姜允之还绷着脸,道:“你跟你哥,就永远不见面了?请你去避暑,就惹了你了?小孩子家,绷着脸,还挺像真事儿似的。”姜允之不过十三四岁,梳个双丫髻,穿一身杏黄色衣裳,看着很可爱,却板着脸,一副老成样子,鹤娘觉着比从前她打扮也老成的时候更好笑了。

  姜允之道:“嫂子又拿我开玩笑。我这有些事,走不开,想去也去不成的。”

  胡家在第二天,果然出发往京郊去了。胡启明想要跟鹤娘多些独处,不许丫头们跟车,他要自己跟鹤娘同车,弄巧伺候就行。鹤娘不愿意,但也没阻拦。

  这一路上无聊的很,胡启明反复想跟鹤娘聊聊风景。京城夏季,景致中庸,杨柳堆烟,庄稼碧绿,牧童饮牛,路边野花,村户人家。胡启明觉得都是极好谈资,可鹤娘觉得窗外风景无趣,千里平原,几座小山而已,风景与路人同样姿色平平,勉强打起精神应付他。胡启明这个人虽然是商人,大部分精神头都用在投机上了,可毕竟从小就被胡老太爷寄予读书厚望的,所以这剩下的精神就用在附庸风雅上了。平时走商队顾不上,如今合家游正是吟诗作赋,可惜水平又不高,打油诗而已。

  鹤娘受父亲影响,从小学道,最不喜欢这些酸文假醋的,好在弄巧是勾栏里培养的,诗词歌赋,双陆弹词不在话下。一路上弄巧跟胡启明和诗填词,胡启明本来心思还在鹤娘身上,这么一来,反倒把鹤娘放一边了,专心跟弄巧谈起诗词来了。觉得自古文人说什么红粉知己就是这种情形。

  鹤娘看他们两个作诗应答,心说:两个狗屁不通的谈论什么诗词,真难为能谈论这么有精神。

  想起来家里有些山楂糕没拿来,觉得真是可惜。要不然一边吃山楂糕,一边看着两位,应该是场好戏。这么一路,行的略远些,到了一处歇脚地方,车队停下来了,因车队里有人要解手。鹤娘与弄巧胡启明也下车了。胡启明看见一棵芙蓉树,与弄巧两个吟诵了一番木芙蓉,就回车上去了,也没觉得少了什么,就叫车队前行。鹤娘借驿站茅厕解手,等回来时候,发现胡家车队没了。

  鹤娘前后看了一圈,发觉事情有些棘手,这一处驿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去哪里都费力。鹤娘思虑留在此处恐怕也不安全,再一想胡家马车必然没有走远,不如追车。好在鹤娘比寻常小娘子强壮些,走几步路不成问题,只是天气太热,官道两边又没什么树荫,道路被太阳烤得滚烫,鹤娘穿着薄底的弓鞋,觉得略有些烫脚。

  胡家的马车确实在不算远的前方,一直这么走下去也就能追上了。可惜没走出多远,官道上来了一队人,大热天却严严实实穿着丝质锦衣。鹤娘远远一看,觉得还是躲避些为好。若是不躲避还好,这一躲避,倒躲避出麻烦来了。鹤娘躲到官道一边,这一看是看不出来,可她头上戴着不少珠翠,太阳一照就有光反射出来了。

  这对人马,是何崇让领着东厂的人从南京赶回来,宋温一看官道边上银光闪闪,以为是刺客,毫不客气,一剑就刺过去了。鹤娘看有瘦高大汉持剑朝自己而来,赶紧躲开,这一躲更让宋温觉得是刺客,下手一点不客气了。

  鹤娘会些三脚猫功夫,平日里上房翻墙,对付个把毛贼算是正好,对付锦衣卫高手,可就只有挨打的份了。逃得连滚带爬,磕到了脑袋,又被宋温在头上打了几下。

继续阅读:第七十章 假作真鹤娘纳闷 生当死官人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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