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花着锦刘氏庆生 听辛密鹤娘惊心
荣醉石2018-07-29 02:143,104

  何公公看书信,被一方私印震惊。这方印正是皇后娘娘寻找的,如何到了杜氏手里?何公公脑袋里转圈了几个来回,一开始想着该即可进宫去禀报皇后,但再一想不如自己把这杜氏问明白了,再回禀皇后不迟。何崇让虽然当了内官也快十年,可毕竟刚掌握东厂,还有些顾忌,没直接让人去抓了杜氏来审,反而伪造个笔迹,假借杨耀祖代笔小厮的名义,直接写了一封回信,要套杜氏的话,说自己想不起这方印了,让杜氏详细讲讲这印的来历。这么拐弯抹角的方法,何崇让在日后回想起来觉得可笑,不过不可笑这一回,恐怕他更要后悔。招来五档头,叫他一个月后把这假回信送去给杜氏。

  胡大官人看王阁老官当得还稳当,也转变了态度。先在自家向鹤娘演了一出负荆请罪,后来终究不放心,准备了三千两银票,装进个漆器妆奁里,送去孝敬刘夫人,求刘夫人在王阁老跟前说些好话。刘夫人看是个挺贵的妆奁,说王阁老清廉,她不敢收外人礼。胡大官人亲自打开了妆奁:“姨母大人明鉴,这是外甥女婿孝顺您老人家的,女婿孝顺长辈,哪能算礼。”刘夫人一眼看见里面三千两银票,就笑了:“可也是,鹤娘是我一手带大,跟我自己亲生的女儿有什么不同,别人的礼不能收,你们两口的孝敬再不收,真是外道不像话了。”

  刘夫人收了这三千两,让胡大官人等着好消息,她管保让王阁老饶他这一回。王阁老心里怪胡大官人心高,可耐不住刘夫人枕头风,三吹两吹,王阁老对胡大官人气消了一大半。

  五档头把信送去胡家的那天,正好是刘夫人的生日。王阁老虽然圣眷不如从前,但终究还是首辅,虽然王阁老再三说不要大操大办,只请亲友故旧,宾客们的马车仍旧把王阁老家门前那条路,堵得快过不去人了。鹤娘两口子去的早,一路还顺利,鹤娘带着四婢,乘车直接去了后院,胡大官人骑马,直接前院去找了王摄。本来王家父子对胡大官人有些微词,可这一回胡大官人十分殷勤,就好像之前那个快要翻脸的人不是他一样。

  刘夫人的后院,热闹的一如既往。刘夫人贫寒出身,却最喜欢这大排场的聚会,刘夫人坐在上首,看鹤娘来了。抬手叫她过去,鹤娘赶紧献上百福百寿的披风:“恭贺姨母千秋。”这披风鹤娘本打算自己绣的,后来也没了心思,实际是玉人找胡家绣娘做的。刘夫人胡乱欣赏了一番,叫李妈妈收了。

  那之后,玉人、娇儿和弄巧被刘夫人指使出去帮忙了,只剩下月爱一个留下伺候。鹤娘在一边陪坐,后院的宾客越来愈多,大部分是王首辅门生晚辈的家眷,各家太太奶奶,年纪小的多,花团锦簇一般,围着刘夫人贺寿,但不知道为什么五小姐竟然始终没出来。

  快到中午,才有人来报“新建伯夫人的轿子来了,堵在街口进不来。”刘夫人着人去引,叫外面别的马车给让让路,这才勉强开出道路来。新建伯夫人派头极大,竟然带来了一队伍的人,难怪堵在那里动弹不得了。前面家丁喝道,连着三顶大轿,最前面一顶垂珠銀頂的,想必坐着新建伯夫人,另两顶坐着两个小姐,尾随着还有一顶小轿,坐着收叠衣服的仆妇,八个长随抬着衣箱火炉,收尾两个青衣小厮骑马压阵。喝道声到了很久之后,新建伯夫人终于到了门口。

  刘夫人领着已到的一群人,在二门迎接新建伯夫人一行,两个夫人老姐妹长,亲家短的相见了一番,都坐了首席罗汉榻上,刘夫人坐在东,新建伯夫人坐在西面,两个时不时说笑几句,这新建伯夫人,鹤娘第一次见。

  刘夫人可高兴了,就要介绍外甥女给新亲家认识。刘夫人虽然已经有了几门清贵亲家,可多半有些高傲,她过生日肯送个礼物就算不错,哪有亲自来贺寿的,新建伯是忠良之后,朝野上都有些贤名,皇上都要高看一眼,新建伯夫人亲来给她贺寿,刘夫人觉得面子十足。

  刘夫人引了鹤娘见新建伯夫人:“来给新建伯夫人见礼。”转头对新建伯夫人说:“这是我那外甥女。”鹤娘给新建伯夫人道万福。新建伯夫人毫不客气,直接受了全礼。

  刘夫人又指了两个小姐,“这是新建伯家两个小姐,你五姐姐未来的小姑子们,如今跟你也是姐妹了。”鹤娘一一见礼,两位丁小姐口称还礼还礼,实际两个都动也没动。众人都知道这是刘夫人嫁给商家的那个野外甥,跟新建伯家的小姐论姐妹,真有些高攀。

  新建伯夫人看在王阁老在朝里余威的份上,忍了没发作什么。两个小姐不敢记恨刘夫人,心里对鹤娘记下一笔大仇。

  这两个小姐,一个是新建伯二小姐,略瘦小,脸也就是巴掌那么小,眼睛却极大,乍一看娇怯怯,仔细端详却有些渗人。另一个是新建伯原配生的长女丁琪,长得比较敦厚魁梧,圆脸盘,眼睛略眯缝。长得天差地别,穿得却都是一样的白绫衫,大红裙,衣服也都有些旧,细看领口袖口竟然有些起毛。戴的首饰分量不足,也老旧的很,这两个小姐,细看都不如月爱穿得好。

  刘夫人也不知道是没看到,还是不想看到,只是乐呵呵地说:“看着小姐妹们,各个青春正好,真是越看越爱看呢。”宾客们都应和,连新建伯夫人也笑盈盈,一时之间气氛热烈,暖意融融。这群太太淑女们说了一会儿,李妈妈说卷棚里宴席都摆好了,请刘夫人过去。卷棚里热热闹闹摆了八席,刘夫人和新建伯夫人坐在首席,鹤娘和新建伯家两个小姐坐旁边那席,剩下几席做的是门生家眷等人。旁边还有两排唱曲的,为贵人宴饮唱曲助兴的。

  一开宴,丁家两个小姐就有些狼吞虎咽。然而鹤娘看菜肴净是些猎奇东西,恨不得把龙肝凤髓都烧来吃了,心里乐不起来,暗想:“如此铺张,真不是好事情,也不知道姨夫姨母想没想过可有后路。”鹤娘这么一犹豫,看在丁大小姐眼里,自觉有文章可做:“杜姐姐,可是不习惯这样饮食。”语气似乎讥讽鹤娘没见过世面一般,月爱在旁伺候,其实早觉得这两个小姐假清高很得,让人看不上,但这种场合,她也没法撒疯。鹤娘心说,这两个小姐好没意思,人家寿宴,你说出这种话来,难道是要与自己争斗一番?也不想理她们,说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话:“两位妹妹不知道,我这出嫁女儿心肠。从前在姨母身边,不觉得什么,如今出嫁到夫家,纵然锦衣玉食,哪怕日日吃龙肉,但终究不比姨母操持的饮食亲切。如今看到家里饮食,样样熟悉,勾起我怀念的心肠来。”

  一下说的丁琪没言语了,丁琼瞟了姐姐和鹤娘各一眼,又低头开始吃起来了。一顿饭吃到天擦黑,新建伯夫人再三说要走,刘夫人留了一番,才送走了新建伯夫人。

  这群官家女眷都走干净了,鹤娘才动身乘车离开。胡大官人骑马在前,鹤娘和四婢坐一辆车在后,娇儿有些遗憾未曾见到新建伯家的小姐,月爱听到这点,憋了一整天的埋怨,真再也忍不了了:“姐姐可真别遗憾,那两个,名声是伯爷家的小姐,真是举止连咱们家小姐都不如。”玉人瞪了月爱一眼:“混说什么。什么连小姐都不如。”月爱道:“是是,我浑说了,该是连小姐一半都不如,都比不上玉人姐姐。贺寿穿一身破衣服,对着小姐还夹枪带棒的,真不知她们装模作样些什么。”其实鹤娘也纳闷:“新建伯再不济,也是个世代公卿,就算是朴素些,女儿也不该是这个样子。”

  玉人好像回忆什么一样,琢磨了一会儿,说:“小姐,这事奴婢倒是知道一二,奴婢曾有个姐妹在新建伯府上当差。这新建伯爷十分迷信,传说因为有个方士预言新建伯必将死在自己女儿手上,所以新建伯不养女儿,生出来女儿或弃或杀,这两个小姐是方士来之前生的,尤其丁大小姐,还是原配夫人生的,杀了不方便,就一直送到庄子里养着,今年虽然接了回来,但也只是随意扔在后院,无人管教。”

  鹤娘大感奇怪:“那现在的新建伯夫人生的女儿也扔出去了?”玉人摇头,道:“现在的新建伯夫人可不曾生育过。新建伯府上这十几年凋零的厉害,先是现在的夫人流了一胎,伤了根本,再难生育。新建伯的儿子们又接连出事,新建伯本来有五个儿子,现在只剩下两个了,知情人都说,恐怕是新建伯不顾天伦,杀害亲女,遭到了报应。”鹤娘听了这段新建伯府的辛密,半天没有说话。

继续阅读:第三十章 弄巧女暗送秋波 胡启明孝子认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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