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弄巧女暗送秋波 胡启明孝子认父
荣醉石2018-07-29 02:143,417

  鹤娘听说了新建伯府上残酷辛密,倒是想起一桩往事。鹤娘到家时候,已经亥时了,也没什么其他可说,正准备拆了头发,陪房司徒家的娘子找过来了,说杨二爷有回信。玉人从屋里出来,接了回信,给了司徒娘子几个赏钱,把她打发走。玉人回屋之后,拨亮灯芯,鹤娘急忙把信拆开细看,见到信竟然是杨二爷口述,代笔小厮写的,前面是些套话,末尾问印章来历,恐怕是什么也没想起来,她未免有些失望。翻来覆去又把信读了几遍,觉得这封信与兄长从前文风大不相同,暗暗嘀咕,不过几年时间,兄长变得如此彻底,难道这是伤了脑子的后果?又发觉信纸与墨香皆非凡品,心里感叹:“人常说胡家巨富,只怕是胡家不知收留,如今看着杨家所用之物,恐怕是远胜过胡家的巨贾,世人却不知。”实际这哪里是杨家的东西,何崇让初掌东厂,伪造信件终究还是欠些火候,不过用来骗鹤娘,却也够了。

  鹤娘把信重新叠好,珍重地放进妆奁里了,预备明日写封回信。她觉得这是个好的开头,只要多与兄长讲些旧事,即使兄长一辈子记不起来,也能与自己亲近些,想到这里鹤娘心情大好。

  夜深了,玉人给鹤娘拆了头发,鹤娘却清醒的很,半点睡意没有,拉着玉人要聊天。玉人这人有趣,应酬往来话语连篇,在家时却少有言语。鹤娘往日里喜欢她安安静静的,今天只想要热闹些,叫玉人把月爱也找来,要主仆三个一起说话。

  月爱都快要睡着了,被硬拉了过来,听说小姐要热闹,道:“那不如,奴婢两个给小姐唱个曲儿?”鹤娘摇头:“唱什么曲儿,大晚上的,小心引来老爷。”说完,三个人都笑了,胡大官人喜欢听弹唱,冯怜怜就擅长弹唱,如果偏房传来唱曲儿声,那多半是老爷宿在偏房。

  鹤娘今天听见玉人说起新建伯府里的事,又接到杨二爷书信,一件往事就像不吐不快似的,也没什么人能说,把月爱和玉人两个权当听众了:“不提那人,今天玉人说新建伯家的事,细想想我竟然还知道些。这怕是玉人那小姐妹都打听不到的事情。”

  玉人惊异:“小姐竟也知道这件事?”鹤娘道:“原本也不该我知道,只是凑巧罢了。这也是我爹讲给我听的。”月爱最爱听这些贵胄秘事,半点不敢插话,玉人也神色郑重,就听鹤娘接着说:“新建伯以前就有些抠门,邀清虚道长去他家相面,竟只准备了些白菜豆腐招待他。清虚道长吃斋,但一顿斋菜实际比荤菜还要贵重许多,哪能如此糊弄。看新建伯这样行事,虽然没翻脸,终究气不过。等到给新建伯家里人相面和命盘的时候,就用了些手段。”讲到这,鹤娘真有些不想讲了,毕竟这事情真是缺德,无奈月爱再三央及,最后还是讲了下去:“清虚道长看了新建伯全家,又推了新建伯的命盘,就发现新建伯怕是要家宅萎靡些日子,中年后又有大祸,该抄家灭门的,多亏有一女是大贵人,全靠此女,只折了新建伯一个,保住了爵位与全家上下。但清虚道人心里气新建伯怠慢,只对他说日后怕是要死于亲女之手。本待新建伯求化解的时候,再卖个关子告诉他,死了他一个,却救活了全家上下,谁想到新建伯立时翻脸,说‘子不语乱力乱神’,让家丁把清虚道长赶走了。清虚道长一直愤恨新建伯不信,为何还要请他去,为此还抱怨了许久,专门命我爹刻了这方‘闭门不出’印,提醒道人该不去权贵家里自讨没趣。谁知道新建伯瞒得严实,台面上不信,私底下竟然因此戕害起女儿来了。”

  这旧事讲完,鹤娘和月爱都叹息,玉人却如遭雷击。

  第二天清早,胡大官人突然跑来鹤娘这里,他打算要带着鹤娘放风筝去。走到门口,看见两个婢女拎着喷壶正在浇花,见胡启明来了,齐齐向他行礼。

  胡启明之前没怎么注意鹤娘的丫头们,今日细细一端详,竟比绒线坊的好上许多。鹅蛋脸穿紫衫白裙的那个,不假辞色,给他行了礼,就拎着喷壶走了。另一个婢子,白净满月脸,穿着深绿长比甲,白色裙子,看着他神色有些娇羞,微低着头。胡大官人没话找话几句:“你们太太可起来了?”那婢子答话,软语莺声:“回老爷,太太正梳妆呢。”胡启明最爱温柔女子,听着这婢子婉转细语,又时不时偷眼看他,当真让他动心的很。

  “你这丫头,可是叫月爱?”那婢子听这么一问,掩口微笑:“奴婢弄巧。刚刚走的那个才是月爱呢。”胡启明还想再问几句,玉人的声音突然从屋里传来,喊弄巧进屋给太太梳头。

  弄巧闻声跑走,胡启明觉得有些空落落地,也跟着进去了。

  屋里鹤娘果然在梳头,胡启明把明天要带鹤娘放风筝的话说了,鹤娘道:“我明日可是约了小姑子喂鱼,就这么跟你走了,撇下她,可要惹这姑奶奶不高兴呢。”胡启明来请放风筝不过是个借口,实际是昨晚偶然想起杨二爷有相面相物之能,既然鹤娘自称是杨二爷亲妹,她爹又是道士,就想问鹤娘是不是也有这种异能,结果她却不肯去,没辙,只好说晚上要来陪鹤娘吃饭,再借机套话。

  胡启明之前有心依靠王阁老做参天大树与自己乘凉,也有些真心,这才娶了鹤娘。谁知道婚后不久,胡启明偶然打听出些端倪,这王阁老恐怕不能长远,他总要再攀附一棵大树。也不枉费胡启明琢磨许久,在绒线坊竟然叫他结识一个难得之人,这人是曲公公的义子,名叫曲占,是个锦衣卫千户。别人去绒线坊取乐,曲占去绒线坊却是当差,装成个乐师,监视一个胡商。虽然装的十分像,却叫老鸨喝醉时候对胡启明说出来了。胡启明知道之后,额外厚待曲占,十二分做作都用齐全了,也当真把曲占交下了。曲占对他十分赞赏,还说定要介绍给自己家人人士。这监视胡商的差使完了之后,绒线坊的老鸨突然不见,曲占却请了胡启明吃饭。

  胡启明心道有路,越发厚待曲占,知他喜欢新鲜,每有西洋新货到岗,定然优中选优,给曲占送去。曲占也在锦衣卫里打滚多少年,多少有些明白,胡启明干脆就跟他直说想要拜曲公公作干爹。曲占可能是见多了这样的人,既没推拒也不拿大,说:“我爹他老人家,认干儿都要看缘分,我跟他提一提,要是能合了他老人家眼缘,街头花子一样收来家里。”寂静无声了几个月,胡大官人都有些失望了,谁知几日前,曲占突然说:“老爷最喜欢马,听说你能买来好马,说要见见你呢。可不就投缘了。”胡大官人听了,当真天降一个干爹,平白乐了好几天。约定拜会的时间就在今日。

  胡启明从鹤娘那出来,又好生收拾了一番,叫兴望儿他们抬了一堆拜礼去见曲公公。胡启明从前奉承官宦驾轻就熟,可曲公公是个内官,终究心里有些没底。到曲公公家,曲占已经在门口迎他了,胡启明进去,没想到却比王阁老家更气派,室内多有些宫内样式之物,想来是皇上赏赐的,有个蟒袍内官坐在堂上,心道必然是曲公公,赶紧拜了四掰。曲占嘻嘻哈哈地对曲公公说:“爹呀,您老人家这几天魂牵梦绕的胡小官人来了。”曲公公瞪他:“一边去。”又对胡启明说:“快起来,咱家老头子了,就喜欢看年轻人在眼前,你们能来就好,多这些虚礼做什么。”胡启明回:“岂敢岂敢。”又虚伪客套一番才起来。

  待胡启明站好,曲公公又问:“占儿说,你能买着好马匹,可是真的?”胡启明回话:“怎敢骗老祖宗,孩儿常在北地跑,时常能得好马匹。”曲公公来了兴趣,叫详细讲讲,这一讲几乎讲到中午,到最后已经是父子相称,看着比跟曲占还亲厚些。曲公公又留了中午饭,但胡启明见曲占摇头,再三推辞了,这才由曲占送出门,送那几箱子拜见礼曲公公也没收,反倒额外赏了胡启明一对宫里的美人瓷瓶,胡启明看礼物没收,心里慌张,曲占却笑:“你不知道咱爹,大方地很,从来只有他赏儿孙们的,没有儿孙送他礼的,这是看中你才赏的。”胡启明这才放了心,带着原样礼物回家去了。

  胡启明刚走,何崇让就从里间出来了,“干爹,胡启明这人心高眼大,对王阁老就是记仇不记恩,这种心术不正的人,恐怕用着有后患。”何崇让一开始就不喜欢胡大官人男生女相,如今一见,更觉反感。

  曲公公听了,道:“有什么相干,皇上要马匹,他把马带来,风险他担着,马匹皇上得了。管他心歪到爪哇国。”正说着,曲占回来了,“何大哥你不感谢我?就知道你在内室出不去,不能叫你饿着,我再三摇头,要不然那姓胡的能走这顺当?”又对曲公公表功:“爹,你叫我去绒线坊勾引这个胡大官人,今天功德圆满,是不是该赏我一赏?”曲公公道:“一边去!赏你不许中午饭。”曲占才不在意,犹自嘻嘻哈哈。

  胡大官人潇洒地走了,晚饭的事情不过随便一说。却让周四姐为难了,胡家兄妹是北地人,北地人饮食多半不甚讲究,可胡家兄妹口味奇特,常吃些甜辣生冷的东西。鹤娘蜀中人,口味可以说天差地别,平时都是各吃各的,胡大官人说要一起吃饭,做个什么怕是都难让双方满意。琢磨来琢磨去,只能多些海货,余下的一半菜北地一半菜蜀中,用来对付。

继续阅读:第三十一章 怀鬼胎夫妻聚餐 念旧情小姐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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