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在别业,等待鹤娘一天,却不见人影,连胡启明也不回来,觉得定然出了什么岔子,跟月爱、娇儿说定了,要回去看看。
两位朱氏本来指望着在别业避暑,除了凉快之外,见着胡启明时候能多些,趁机还能邀宠,结果胡启明追着鹤娘走了,心里老大失望。
听说玉人几个要回胡家大宅,便也张罗要跟着回去。这姐妹俩说的冠冕堂皇:“太太在家没人伺候,我们姐妹不能在这享清福,要回去服侍太太。”
她两个这么说,连带了一大片,好像谁留下,便是谁对鹤娘不尽心一样。冯怜怜原本不想回去,听说了这话,气就钻到头顶了,背地里跟霜花骂朱氏:“好话都叫她们俩说了,还打着伺候太太的名头。当我不知道两个浪货的主意,哪里怕太太没人伺候,那是一天也离不得汉子,看老爷独个在家陪着太太,就跟火烧下截似的,在别业呆不住。呸!老爷往常商队走一次就要几个月,到时候她们俩还不定怎么折腾去呢。”
骂完了之后,也命霜花赶紧收拾了东西,准备跟车回去。
弄巧本就是鹤娘的侍女提上来的,更不好留下了。
别业这里没有正经主人,福禄这样的得力小厮也没有一个,胡启明也没有吩咐,这群姨娘要回去,谁也拦不住。这浩浩荡荡一群人,又原样回到胡家大宅门口了。
兴望儿怕她们突然进去,听见不该听见的,只放她们进了二门,之后就刻意在二门口磨蹭。月爱脾气爽利,最是看不了人拖延,直接拍起门来了。
福禄在里面,听见月爱拍门,怕玉人当真叫胡启明灭了口,赶紧冲出来,本是想着说什么都得提醒她们快走。没想到出来一看,其他姨娘们也一起回来了,什么话反倒都不好说了。只高声给姨娘们问安。
胡启明在门里,听见福禄给姨娘们请安,心知家里女眷恐怕都跟着回来了。跟姜允之匆匆说声:“我先安排了她们,回头跟你细说。”就走出去了。姜允之被京章扶着,从后门走回了朱雀胡同。姜允之回去之后,看着鹤娘布置摆阵的地方还在,大哭了一场。
因着家里没布置好,胡启明出来前就拿定主意不让她们进去。弄巧看见胡启明,拉着他手,哭着要伺候太太。冯怜怜见了胡启明,多少娇嗔都使出来,恨不得缠在胡启明身上,也说为了要伺候太太才回来,倒把朱氏两个挤在后头了。朱氏在人前还要做个贤良本分烈女样子,这时候反而误事了,心里干着急。
胡启明道:“你们太太说了不用人伺候,她要自在清闲几天,把我都打发了出来了,你们几个也别去闹。我正好跟你们一起回别业去。”
几个姨娘本就是冲着胡启明来的,听说胡启明跟她们回去,把鹤娘丢到爪哇国去了。簇拥着胡启明,就要登车,再回别业。
玉人三个不动,胡启明也看出来了,把福禄找到跟前说:“你把她们三个料理好。”福禄悄声回道:“老爷,可是要…”用手比了个杀头的动作。胡启明道:“暂且不用,你把她们送北地庄子上。”
福禄这才放了心,赶紧应了。
鹤娘被何家下人拉开之后,心里怎么琢磨怎么纳闷,万般想不通,自言自语道:“难不成真是我疯魔了?胡启明竟然跟我认识的全然不同。”不过鹤娘心里还有其他想法:听说东厂有各种蹊跷法子,迷障妖法,能操纵人心,保不齐胡启明被他们迷住了,我且按兵不动,不然恐怕我也要被摄住。鹤娘指望着装作相信自己疯了,来换宁静,可惜她想错了。何崇让本来没打算对她用手段,只是看她见着胡启明那么急切,生怕事情有变,已是下了决心,鹤娘这时候做什么也都迟了。
何崇让在客厅,送走了曲占,就回来看鹤娘。鹤娘抱着腿,坐在窗边想心事呢。何崇让看见鹤娘,穿着一身月白的纱衣裳,皱着眉头思索,觉得惹人爱怜。也不过去打扰她,叫侍女点上安神的香,点了没一会儿,就看见鹤娘昏昏欲睡,要倒下来。
何崇让这才走过去,把鹤娘抱起来,放到床上去了。好像小时候得着了自己想要的玩具,何崇让也侧躺在鹤娘身边,用手摸她的脸,道:“我的乖乖,你终于在我身边了。”鹤娘半梦半醒,脸被何崇让摸的痒痒,迷迷糊糊道:“什么玩意。”就翻身转过去了。何崇让把她转回来,拿出一片花签到她鼻子下,给她闻。鹤娘闻了之后,就睁开了眼。何崇让道:“谁也不能再分开我们了。”鹤娘也笑了,回应他:“不能分开。”
福禄把玉人几个放进正房院里,却把角门从外面锁上了。玉人几个进院,不见鹤娘,院里其他人也不见身影,就觉得不对。月爱要出去喊人,发觉角门锁上了。月爱用力拍门喊人,哪有人来应。鹤娘院里这几个人,已经叫兴望儿给指使走了。福禄把后院差不多清出来之后,叫来一群胡家原本的心腹婆子,打开角门,让她们一哄而上,把玉人几个堵上嘴捆了装车。福禄不忍心这么对玉人,但又怕他料理不明白,胡启明把她灭了口。狠狠心,不看不听,把她们三个装了一车,蒙上眼运去北地。
福禄心急,车赶得快,却跟另一辆马车撞上了,撞翻了那一车的蔬菜水果,车夫看运得西瓜都摔烂了,扯着衣裳要他赔钱。
福禄急着办差使,很痛快掏出散碎银子给那车夫,只求快些了事。谁成想车夫看他赔的痛快,起了贪念,非要福禄赔他十两银子才准他走。福禄被他一激,北地人的脾气也上来了,指着那马夫骂道:“奶奶的,你那一堆破烂东西连车都卖不上三两,小爷赔给你三两,已经是便宜你了,还跟小爷狮子大开口。小爷还叫你撞了,不跟你计较,你到蹬鼻子上脸。”
那车夫是给原新建伯家世子赶车的,新建伯如今削了爵,世子问斩,他也沦落成个运菜的车夫了,可毕竟平日里威风惯了,何况新建伯府余威还在,仍旧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看福禄穿着青衣,是个下人,还敢跟他称小爷。怒道:“呸,什么东西,青衣奴才一个,敢跟你爷爷面前拿大,今天你不赔个二十两,你祖爷爷就不许你走了。”说完,就要过来跟福禄动手。
那车夫自恃强壮,以为打两下能吓着福禄,然而福禄往日里走商队,什么没见过,能怕了他,两个撕扯了一顿。没几下,福禄就把那车夫治住了,也不说要二十两了,只要福禄松手,就痛快让福禄的车过去。福禄志得意满的回来,发觉玉人几个已经没影儿了。
也是福禄运气不好,鹤娘因为之前郊游遇见了山贼,再去京郊总是不放心,说要给玉人几个鞋底都装上刀片,以求安全。最后只装了一双,给月爱穿了,这回正好用上,月爱几个一路上拿那鞋蹭开了绳子,福禄被那马车夫拽走,玉人心道:天助我也。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三个人趁着乱,赶紧走了。
福禄在这附近找了许久,哪还有人。福禄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心说:这下可坏了,老爷知道,未必能要她们性命,先得要了我这条小命。赶车回了胡府,求兴望儿救命。
兴望儿被这几天的事情闹得,苍老好几岁似的,听说玉人几个走脱了,竟然连惊讶都没有,道:“纸里包不住火,走脱就走脱了吧,早晚的事情。你也去别业吧,跟老爷说一声。好歹让他知道。”福禄见他也没办法,只得赶车也去了别业。跟胡启明一说,胡启明只是一叹:“天意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胡启明写了个假的失窃单子,第二天命人去衙门里告了玉人几个携物私逃,此系后话。
鹤娘睡的卧房,好像被一个香甜的梦境笼罩了,鹤娘和何崇让并肩躺着说话,鹤娘伸手搂着何崇让脖子,道:“你这回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不知道我在家想你吗?”何崇让道:“总得把皇上派的差使办完才能回来。这差使一完,我就紧赶慢赶地回来了。”鹤娘道:“这还差不多。只是你明天还要进宫,岂不是白天都没人陪我。”说完,好像泄了气,撅着嘴闷闷躺着,不说话了。
何崇让道:“我叫你佟姐姐来陪你,晚上咱们看荷花,好不好?”鹤娘道:“哪有晚上看荷花的,晚上荷花都关门回家了。你叫大姐姐来陪我玩才行。”何崇让看她殷红嘴唇,道:“好,叫她来,不过你要先陪我。”朝着鹤娘的嘴唇就吻了一下。
鹤娘看着他吻得急切,好像生怕人抢似的,笑道:“你今天怎么了?”何崇让道:“我许久不见娘子,想念了。”鹤娘道:“真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