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徭役的汉子朝郭府台不好意思的笑了,郭府台不懂如何造墙,却知道收买人心,看似欣慰地道:“你们好生尽力,便能的神助,上有各路天神保佑,下有仙姑看顾,建得快些,你们也好早些回家去。”众人是建着自己的房子,哪能不尽力,齐声称是。
在胡家门口的人都散去之后,又来了一个人拍门。季大掌柜一边骂着:“这一天到晚没个消停。”而后样稿了声音,对门外叫道:“别敲了,知道了!等一会儿就来!”
季大掌柜以为又是百姓献供奉,也没问是谁,就开了门。待看到门上来的人,真已是没反应过来。那小厮头上戴着个斗笠,穿的好似个渔夫,身上挂着渔网,面皮晒得漆黑,咧着嘴笑,露出不整齐的白牙。对季大掌柜拱手道:“季大掌柜安好。”
“竟是福禄小哥,你怎弄成这么一身,来了这里?赶快进来。”福禄是胡启明身边最得意的小厮,胡家人没有不认得他的。季大掌柜赶紧请了他进来。
福禄拖着渔网进屋,一边拖一边笑:“大官人要我去北边送信,谁知道一路乱的很,为了穿的还是个人模样,差点叫人害了几个来回。这回程路上不就不敢了吗,季大掌柜,还是您老人家福气大,南边我就不知道,北边也就您待的这景观城安全。从北地回来,一路敢停的也就是这景观,以后怕是您这访客多嘞。您老人家这清闲日子,怕是要一去不复返了。”
季大掌柜道:“清闲日子,我这可没有,几个东家都在这,城里那府台又不是省油的灯,效应谨慎未必能够,清闲在哪里?”
“几位东家?”
“太太,二老爷,姑小姐,可不是几位东家。你这傻小子竟不知道?”
“太太也在?”福禄从玉人她们不见之后,就打怵见着鹤娘。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福禄话音还没落下,就听见鹤娘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你家太太正在这里呢,还不给我跪下!”
福禄硬挤出笑来,当真慢慢朝屋里跪下了。“小的请太太大安。”
“我大安不了,临离京有人跟我说,你把玉人几个带出府去伺候我。如今我在这里,怎么得不着她们的伺候?你且给我把话说清楚了再起来。”
“回太太,玉人姑娘她们,回了北地老宅去了。老爷本想着太太也要回去,才提前送过去的。”
鹤娘冷笑,道:“好个回了北地了,死奴才,胆子大到糊弄起主人来了。她们到底在哪,再给你个机会,再叫我听出撒谎来,直接扭了你的头下来扔海里喂鱼!”
这福禄,也是运气不好,正好撞上,若是早个两天,鹤娘许是就不与他计较了。鹤娘在京城就听说玉人她们不见了,还当是在北地,结果前几天,借姜允之印章跟北地通了信,发觉她们也未曾回北地,这气性才算起来。
福禄知道鹤娘是真做得到,也不好说老爷命他杀人灭口,脑子一直编着理由,嘴上道:“玉人姑娘她,她…”福禄也不知道鹤娘知道多少,这理由编的着实费劲。
姜允之在鹤娘身边,知道这事十有八九跟她大哥有关,想劝鹤娘息怒,道:“嫂子,他个小厮,未必什么都知道,嫂子要找她们,等过阵子太平了,我陪着嫂子各处找去。”
鹤娘道:“他是你哥左膀右臂,你不知道的,他都知道。今天他不说,这事不算完。”
福禄跪在外头,回想起最后见到玉人几个的情景,实在是猜不出来他们如今在哪里,只得硬着头皮编了一套说辞:“太太,玉人姑娘如今好的很,投奔她妈妈的姐妹去了。太太找不见,王大人家也回不了,几位姑娘在府里也没个前程,老爷就准了她们回去,只是从咱家里回去终究不好听,才对外说送他们回北地了。”
“你顺着我的话说倒快,她们不是叫老爷告了逃奴吗?京兆尹衙门都投了状子,我不记得,你也忘了?”说倒后面,已经是咬牙切齿一般。
福禄生怕被鹤娘夺了命,道:“太太明鉴,那是有人看见玉人姑娘,去问老爷,老爷没法子,才说她们逃了…“
鹤娘半晌没说话,福禄在外磕头,道:“太太饶命,太太饶命。”
胡白兔从一边绕出来,看见这场景,道:“呦,过堂审案呢。你小子怎么惹了太太,叫她生这么大气?”福禄对着胡白兔,道:“小的不中用,没法让玉人姑娘回来伺候太太。”
胡白兔对着屋里道:“嫂子,你饶他这一回,他知道什么四五六的。你那几个丫头如今在刘副指挥使家里,逢人就说,跟着刘大人比跟着太太更有前程了。这等丫头,嫂子还留恋什么。”
鹤娘道:“刘副指挥使?她们怎么会在那里?”
“难怪嫂子不知道,连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你其中一个那丫头竟是刘副指挥使从小定了娃娃亲的,如今离了你,不正好投奔原来的夫婿去了。嫂子不信,回京之后查出我说假话,只管把我头扭下来扔护城河里。小弟绝没有二话。”
就听得里头沉默一阵,终于道:“一言为定,我等着扭下你脑袋来。”这话说得不知真假,“福禄,你起来,今天我饶了你这回。家里还有我好些陪房,你若是任由他们被人欺负了,再少了人,我可不饶你。”
“他们是太太的陪房,末等也比寻常高出一等来,如今是弄巧姑娘管着家,哪有人敢欺负他们。”
“那般便好。家里可还有其他事情,一起报给我知道。”
福禄想起家里确实有大事,也算是一桩喜事,鹤娘一向大度,重视子嗣,兴许听了就能高兴。于是颇为溜须地道:“家里有桩大喜事,小的恭喜太太,两个白姨娘有喜,太太您要做娘了!”
这话胡白兔听着别扭,心里叹气,福禄这小厮是个傻子。有这么告诉人当爹的,哪有这么告诉人当上娘的。何况他大哥的小妾有喜,告诉给大嫂,岂不是打翻醋坛子?
看见鹤娘从屋里走了出来,只当她要打人。没想到她脸上竟带着笑,道:“竟还有这样的事?两个白氏入门最晚,为我和老爷延续后嗣却这般快。如今几个月了?“
福禄一看鹤娘笑了,知道这是出太阳了,道:“回太太,小的离家时候已然三月有余,如今该是四个月了。”鹤娘道:“好的很,四个月胎气也该稳固了,白氏姐妹胎坐得可稳?老爷可有好生延医照看?”福禄道:“回太太,姨娘身子不错,只是吐的厉害,老爷已然请了好医生,按中等方子治了。管保没事。”
鹤娘道:“既有中等方子,必是有上等的,怎不按上等的来?”
福禄道:“老爷觉得中等方子已然够了,那上等的要南洋制得上供的阿芙蓉膏子,还得专门配了熏炉才能行,膏子就值六十两,熏炉还要二十两。”越说越小声。
“老爷为了八十两就退而求其次了?上供的东西,跟寻常的能比?”说着把头上两根簪子拔了下来,给那福禄,道:“这两根簪子,给了你老爷,就说我说的,儿子的药钱,他不肯给,我出了。用着两根簪子跟他换八十两。你下去歇着吧。”福禄接了簪子,道:“小的一定一字不差的回禀了老爷。”就下去了。
鹤娘似是因为这消息而高兴,要去备香案,做个安胎法事,也回去了。
胡白兔和季大掌柜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姜允之出来时,两个仍是一脸惊奇。胡白兔问季大掌柜:“大掌柜,你可见过这等事情吗?”季大掌柜摇头,道:“老朽未曾见过。”
胡白兔问姜允之,道:“你看大嫂这是气得说反话了吗?”
姜允之道:“说什么反话,大嫂哪是那等人。她要不高兴,直接就该乱棍打死,扔门口都嫌挡路,哪有那功夫说反话。家里谁不知道她大度,从前也有姨娘怀喜的,她就是这般的。”
不知道为什么,鹤娘的模样,让胡白兔想起来他在锦衣卫中见到的蛇蝎贵女,总之与当真大度,有些差别。不过阿芙蓉确实是御用的东西,要让他挑出理来,还真挑不出来。
胡白兔一直分心想着蛇蝎美人,姜允之叫他几次,才终于听见。姜允之道:“我说了一通,你竟是走神了。”季大掌柜笑道:“二老爷这是见到太太大度,也惦记着娶这么个大度的二太太回来了。
胡白兔半点没不好意思,道:“这样贤惠媳妇,我当真是无福消受,还是娶个拈酸吃醋,好歹还知道她酸了醋了。”
鹤娘到了后院,确实做起法事来了,家中许多伙计仆人,站在一边,看她飞上蹦下,施咒驱邪。这些伙计虽然不像其他景观人那般迷信鹤娘,得见法事,仍旧是合十而立,学着吟诵一句“无量天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