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亲兄热弟
若卿言2018-07-31 02:133,237

  “其实我和梁……梁公子……,哪有什么缘不缘的,清霜姑娘路见不平,公子扶危救困,相爷跟夫人慈悲为怀,月凌才有个栖身之所,是我三生有幸。”

  月凌算是听出来了,梁相夫人这是有牵红线的念头啊,这可闹大误会了。那梁潇不管是善是恶,姻缘簿上的红线都牵不到她脚上来。可现下若是当面拂了夫人的意,颇有几分于心不忍,也怕惹她不悦,

  “夫人,这里好清雅啊。”月凌环顾四周,小踱几步推门进了一间房内,只觉扑面异香幽动,很是沁人心脾。

  展眼望去,见沿窗放着一张两尺余高的红木书案,上磊着各色名人书画,并数方端砚,各色笔海,粗一看,似都是羊毫湖笔。书案旁还有一紫檀木雕花小案,小案上摆了一架古琴,旁边还焚了一炉清香,淡雅沁心,只是一时闻不出是什么香。

  东墙上一副江南烟雨图,画中题了一首宋代张瑴的《寄嘉兴守令狐挺》,金钩银划,险劲而不失温婉,亦刚亦柔,却不知是出自何人手笔。屋内西边设了绣榻,檀香木床架上一帘淡青色绣花纱帐,屋中一应摆设俱全。

  “原来人间的闺房是这样的啊。”月凌心下暗暗叹道。

  “你喜欢就好。”听到一句“清雅”,梁夫人欣慰一笑,跟着迈过门槛,月凌转身见了,忙上前扶着,“有什么缺的,只管吩咐丫鬟们去办就是了。”

  “缺倒不缺,多谢夫人好意了。只是月凌小户人家出身,不习惯有人伺候的,这两位姐姐……”月凌看了侍立两旁的丫鬟一眼,露出为难的神色,有她俩在,岂不跟时时受人监视着一般,多不自在啊。

  “你说不用就不用了,你们俩下去吧。”梁夫人慈爱地捋了捋月凌的鬓角,“让她们给你守门就是了。”

  月凌扶着夫人坐下,倒了一杯热茶递上,“夫人这样周到,真折煞我了。”其实她是想说我也不用人给我守门的,但想着总归是人家的好意,全给否了也过意不去。

  老实说,住梁府的事,头先她也就脑子一热,随口这么一说,谁想到梁潇答应地如此干脆,更想不到梁相国夫妇如此好客。

  “你别见外就是了。”梁夫人轻泯了一口茶,放下杯盏唠起了家常,“我家相爷也是寒门出身,家里没什么大规矩,凡事都不必拘泥……”

  梁相夫人定然是在深宅大院里闷久了,或是实在觉得这姑娘投缘,家宅大小,事无巨细地都聊了一通,临了离别,还不忘嘱咐一句,“夜里凉,千万关好窗子。”月凌通通应下了。

  送走了梁夫人,月凌觉得她得好好计划一下接下来的事了,按照梁潇的说辞,她得完美地叫公主说不出一个坏字来。

  人在屋檐下,人家是金枝玉叶,这身份是比不过了,横竖总不能亮出底细来。既然身份比不过,其他可就得碾压才行了。

  所以,琴棋书画是必须精通的,光精通还不够,得会寻常人所不能,不过这不难,耍点小把戏管能使她拍案叫绝。余下的呢,她还需要……

  “除了琴棋书画,还有什么呢?”

  “女红刺绣,诗词歌赋,你折腾什么都行,反正这些公主都不怎么会。”

  月凌听着这声音着实熟悉,便知是某人来了,“你来的倒快啊,梁夫人才走没多久。”

  梁潇很不客气地放下手中长剑,坐在旁边,自己喝上了茶,“我看着我娘走了才进来的。”月凌抛过一记白眼,他轻笑,不作理会,“人间微末之事,能叫李天仙如此挂心,梁潇诚惶诚恐啊。”

  “怎么看起来,你倒一点都不担心呢?”

  “有仙姑坐镇,只要动动手指,还怕云阳公主发难不成?我现在担心的啊……”梁潇拿起放在一边的长剑,细抚剑上纹案,长叹一口气,“边关战火,也不知何时能息。”

  月凌看了一眼他手中长剑,不解道,“哟,你堂堂一个相国公子,平日里衣食无忧的,怎么也关心起这些来了?再怎么着,要去打仗的……应该不是你吧。”瞧他这儒雅模样,一点儿也不像是能上战场领兵的将军。

  “不是我,是天若。”梁潇淡淡地回了一句,一张俊脸生愁,担忧之下还显得有些幽愤,“方才剑庐的人把剑送到府上,待我三日后赠与天若,出征时,它便要随着一道上战场了。”说到这事,他忍不住眉头紧锁。

  天若是将门之后,自幼随父习武,当年入书院本就不求文举宦达。十年前沈世伯一病不起,撒手人寰,从此便由深受世伯生前恩惠的李御史照料。

  李御史不欲他征战辛劳,想让沈家这一脉单传一世安稳,十六岁时,做主送他入京城应天书院习文学经,望他谋个文举功名便是。

  到了应天书院,沈天若与杨寻、梁潇结识一日,便成为知交。原以为李御史一番苦心,天若会弃武从文。谁料三年同窗之后,他依旧拾了祖辈宏愿,考了武举,凭着家传的武艺兵法,短短三年,从一个小小的百夫长变成了统领三军的将帅。

  人都道这是何等的殊荣与风光,何等三生有幸!可身上多少伤痕愈合结痂,复又添了几道新伤,千疮百孔都只有他自己知道。

  而这每一次的出征,他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沈家已是诗礼簪缨之族,天若文才也不低,纵使列不了前三甲,得个功名总不在话下。

  他本可另谋出路,一样玉堂金马,富贵荣华。可他说,祖父是死在战场上的,父亲久战边关,又因沙场旧疾而亡。文死谏,武死战,沈家世代戎马,沈家的儿孙,绝不能辱了先祖的声名。

  “哎……”想起这些,梁潇更是忍不住叹起气来。月凌认识他才第一天,可在这有限的记忆里,他总是不吝啬笑容。这么愁眉苦脸的模样,一时间倒叫李姑娘有些不适应了。

  “天若?天若是谁啊?”这个名字,怎么好像在哪里听他提起过,只不过当时没多留心。

  “我的同窗好友,姓沈名蓠,天若是他的表字。”梁公子抚着剑柄,悠悠想起了当年的种种,饶是时光一去,再难相续。

  当年全书院的学子都知道,沈天若,梁衍之,杨修远三个人,一见如故,亲兄热弟一般,好到形影不离。

  梁衍之与杨修远同岁,只差三五个月份,沈天若为长,大他们三岁,虽没有金兰相契,个中情谊却已不差分毫,同休同止自不消说,学堂的座位也总是紧紧挨在一处。

  倘非修远早已指腹为婚,天若也与岑家小姐定了姻亲,众人当真免不了往断褏余桃的心思上头想去。

  入学应天书院之人,多是官家子弟。四书五经、经史子集的,其实家中早已请了名师教习,或烂熟于心,胸有成竹,或早弃之如敝屣,安心只花些钱银捐个官衔。无论如何,断没有再需从头学起的道理。

  众王孙到这书院里,无非冲着应天书院誉满九州的名头,或寻三两知己,或熟识遍天下富贵公子,结下日后同朝为官的交情。

  若说真为求学,恐只那一两个家境寒微的贫门子弟而已。应天书院从来人才辈出,一者确有名师,可出高徒;二来怕更多的是高徒成就了名师,一来二去,愈发如日中天起来,

  修远重文,天若重武,与他俩比起来,梁衍之文不及杨寻,武不如沈蓠,可一旦反过来,再两厢加权,在一众王孙公子堆里,总算是百里挑一的文武双全。三个人里,修远是一心求功名的,天若决意承继祖业,只梁潇却淡漠官场,他们怎的就一见如故了,这事儿连他们三个也从未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好归结于天意。

  沈蓠?江蓠辟芷,香草美人,好清雅的名字,若乍一听到,她定道该是诗书风流的才子,谁知竟是个三年征战边关之人。

  “他是个将军?”月凌愣着一张脸,问了句不是问题的问题。一出口才觉多问了,恨不能收回这话,生怕被这梁公子嘲笑。

  谁知梁公子心内愁绪,倒是没了心情挑错,只淡淡点点头,“嗯,他征战沙场已有三年,边关凶险,上一次,连他随身多年的长剑也毁了。”梁潇语气平静,眉尖却是抚不平的蹙虑。

  月凌听了这话,心觉怪深沉的,她自小听闻人间每百十年就战火不断,血流不止。她的父兄当年就是因助周伐商而封的神,人常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不知曾有多少人丧命在伐纣大业之中,可莫说是封神榜上,就是人间的史书汗青,也不曾留下一笔一划。

  “所以,你特地托人铸了这剑送他?”月凌总算将前前后后串了起来。

  梁潇点了点头,也不知这把剑,能伴天若多久。

  “看在你的份上,我帮帮他吧。”月凌夺过长剑,在剑身周围用指扫点刻划了一番,甩手还给梁潇,“好了。”

  梁潇把剑上下端详几番,只见剑柄被刻上了天若的名字,可其余的,实在没瞧出什么神奇来,“你施了什么法术?”

  “保平安的。”月凌惬心地笑道。

继续阅读:第十四章 归去来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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