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镇压阴气?你是认真的吗?”梁潇被这生硬的借口逗笑了,他可是个地地道道的的凡人,若说男子便能镇压阴气,那这世间,被冤魂缠绕的岂不都是女子咯?
梁公子摇了摇头,这个月凌啊……真是连扯谎都不会,“李天仙,你可是仙女,连地府都敢去,还怕这里的阴气?”
李天仙急得一跺脚,编不出什么好话来,只得欲盖弥彰,故作高深起来,“哎呀,你不懂……我跟你说不清楚,反正是规矩,你照做就是啦!”
老实说,梁潇说的也确是有理,连地府都敢逛的神仙,魑魅魍魉地纵然见的不多,也定然难以近得身去。如此论起来,照理是不该怕几具尸体的。可道理是一回事,事实又是另一回事了。
地府里的鬼魂,虽阴气甚重,冤孽缠绕,那模样嘛……无非是脸上少了血色,苍白异常了些。无论如何,好歹五官总清晰可辨,只不过是没了躯体,三魂七魄聚在一处,飘飘荡荡的。偶有些身泛绿光,青面獠牙的,那是冤魂索命,吓唬凡人的罢了,总也不像这停尸房的尸身一般,或残或缺,或长斑生腐,难以名状的可骇。
梁公子顿了顿,打算给她个面子,不戳穿了,随即强作恍然道,“哦~~你们神仙的规矩,还真是多啊。”边说还不忘拱拱手,谦逊笑称,“受教了——”
“那你还不快去——”月凌板着脸,连连将他往门口一推。
原想着让梁潇上前先开了门,她再跟在后头。哪晓得他俩离门本来就不远,这一下又用劲过大,加上那扇门压根没紧闭,还没等梁潇走上前偷偷把门打开,虚掩着的门“吱呀——”一声就被撞开了。
门一开,一阵寒风扑面而来,还带着一股子刺鼻的血腥味。站在门外往里一看,整间屋子黑漆漆的,连半盏灯火都没有。梁潇走在前头,月凌小心翼翼地搭着他的肩膀,躲在身后,禁闭着双眼不敢睁开。
渐渐地梁潇四下张望,已然站定不动,耳听四周似乎没什么怪异的动静,月凌才壮壮胆悄悄眨了眨右眼。乍一眼仿佛也没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悬着的心放下了些许,这才敢睁开两只眼一探究竟。
“诶?这里怎么就一具尸体啊?”原以为尸横遍地,阴风阵阵,如今看来,好像也没那么鬼气森森。还好,还好三哥不在这儿,不然她在天上本就不怎么凸显的威名,更是要尽数毁于一旦了。
梁潇瞥过一眼不屑,没想到这姑娘天不怕地不怕,对这倒是怕的紧,“你还想要有几具?每件案子一结,人也就入土为安了,眼下没了结的,可不就方觉一个吗?”
“哦……原来是这样。”眼前的尸体一少,月凌心中的恐惧也顿时少了许多。
梁潇走到石榻便是,挽起袖子掀开盖尸的白布。月凌跟在身后,掩袖遮脸,不敢正目以对。
“诶,怎么他还是这副模样?”前方传来一声惊叹。
“啊?什么什么?”月凌一听到这一句,也顾不上怕不怕的,好奇地走上前看了一眼,“诶?这是怎么回事啊?不是都……第九天了吗?”
按理说,凡人死了之后,两三天开始胀大,四五天出泡长斑,这都九天了,早该不成个模样了吧。可是眼前的方觉,不但面无半点腐烂之色,面色温润。这哪里像具尸体?倒像是困乏了睡躺在那里一般。莫非……他也不是凡人?不能够吧。
梁公子两眼一瞪,双肩一耸,“我怎会知道?这不还得烦劳你看看嘛!”
月凌再靠近前,伸出手隔空在方觉身上从头到脚拂了一遍,未得其解,“他身上除了右肩,着实再没别处受伤了,五脏六腑也都无恙,只是……魂魄当真已出了窍了。”
梁潇盯着方觉左右细看了一番,怪道,“也没有中毒?”
月凌瞪大了眼,真的不能再真,“别说毒了,连蒙汗药都没中过。”
梁潇杵着下巴,左思右想,终是生想不出个究竟来,“那你可看得出,他为何会尸身不腐?”
“他身上……好像有一道法力。”时日久远,又似有外力施加,月凌看不出是什么法术。但似乎正是这不知名的法术,罩在他身上,成了一道屏障,是以九日以来,尸身未曾有变。只是好生奇怪,谁会在一个凡人身上施法,护住他尸身不腐呢?
“法力?那把剑……”梁潇听到法力二字,忽的想起李天仙那日的好意,又想起天若所说,此番在战场上的所向披靡,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月凌,你在天若那把剑上到底施了什么法?”
“为什么问这个?”月凌没怎留心,张口问及,当即又瞬时想通,“等等……你是说……沈将军是用我施了法的那把剑,刺伤方觉的?”
月凌明白这事之后,立时惊觉,莫非方觉这副模样,都因当日自己在沈将军的剑上施了法术,而沈将军又用这剑刺伤了他的缘故?那法术还有这等用处?她倒从未听过。
“你不知道?那天仵作到沈家验尸,你没见着地上那把剑吗?”梁公子再一次对李天仙的观察能力和记忆里产生了怀疑。
“我根本没敢往那边看啊,就是那把剑?”月凌这回倒是老实,怕的话张嘴就来,都不带半分遮掩的。
才委屈完了,还不忘紧着为自己一证清白,“可……可我在剑上施的,不是什么致死的法术啊。”
一句话,又把梁潇刚拼起的线索断了,重新跌入无底洞中,“不是因为你的法术,那……人除了生病受伤中毒,还会怎么死啊?吓死?”
梁公子又想起了白蛇传,想起了那个被白娘子真身活活吓死的许仙。末了收回思绪时,还不忘感慨一番,幸亏修远没恋上那个柳朎胧,不然就他那羸弱书生的胆子,柳朎胧的微弱道行,端午节指不定得吓成什么样。
若说方觉是吓死的,莫非他也遇到了什么山精妖怪?可那也不对啊,那天他们都在沈家,方觉右肩中了一剑后,直直地倒地便死了,哪有功夫被什么东西吓到。总不是他生就一双天眼,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妖魔鬼怪吧。
吓死两个字,说的李天仙一愣一愣的,凡人还真有这么不惊吓的?她一直以为许仙那只是个传说。毕竟,从出生直到如今,除了人间的传闻,她是真没听说过黎山老母收了什么妖怪徒弟,也没听说过酆都哪一殿曾被个蛇精搅扰了生死的。
“吓死?那天方觉受惊吓了?他那么不经吓吗?”
梁潇甩过一眼不屑,无心纠结于此,“他经不经吓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月凌闪过一丝灵光,笑道,“诶,既然只有他知道,那我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梁潇只当李天仙是在开玩笑,抬手抚了抚她额角,“月凌,你没烧坏吧,方觉要是能开口说话,我们俩还用在这儿折腾吗?”
月凌拍开额头上的那只手,没好气道,“你才烧坏了,他人是不能说话,但魂可以啊。你忘了我是谁了?就算不能让他复活,只要找到他的魂魄,跟他说几句话还不容易?”
说罢,月凌得意地站起身来,提步就要往外走。梁公子听的云里雾里,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哎——你干什么去?”
李天仙转回头,莞尔一笑,“你先回去,告诉修远让他们别着急,等我的好消息吧。”
望着李天仙一去不欲回头的身影,梁公子又看了自己一眼,想起来时隐了身大摇大摆无所畏惧的淡定,自个儿要是这回被撂下,“你……就让我这样回去?”
“你还怕被他们发现了,抓起来不成?”月凌一双眼澄澈无辜,语气里净是调侃。她知道,以梁公子的本事,就算没她也不会出事。既然如此,摆他一道岂不有趣?
梁潇说气不气,说平静更不平静,指责的话也不敢如何大声,只落得满腹委屈,带着三分酸楚不悦,“你既然在这儿了,动动手指把我送回去不就成了,还让我躲躲闪闪地费那心干嘛?”
李天仙一脸为难,环臂长叹声气,“哎呀……梁公子,时间紧迫,我得赶紧办正事去了。至于你嘛……既然和沈将军情同兄弟,今日便费点心又怎么了?”
“哎你……”梁公子欲哭无泪,一腔愤怨无处倾诉。
月凌边说着时间紧迫,边还不缓不慢地踱回屋内,拍了拍楞在原地的梁公子的肩膀,幸灾乐祸道,“公子保重——我走啦!”
“李月凌——”看着一拂袖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的李天仙,梁公子纵然心有怨愤,却也只得干瞪着眼自叹命薄。
一眨眼的功夫,月凌飞回到云楼宫,轻车熟路地偷偷溜进李天王的书房内,开始东翻西找,只是翻了半天也没找到要找的东西。正当她找的起劲时,头顶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低沉浑厚的质问。
“贞英,你在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