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二章 欢喜成空
若卿言2018-07-31 02:133,148

  “我这儿十二户姓赵的人家,都没有年纪符合的,你那边呢?”月凌一心一意先查验个清楚,对梁公子此刻的窘状仍无所知。

  梁公子总算翻完了手中的户籍,翻回有折痕标记的几页,打了个哈欠,又打起精神回道,“九户姓赵,只有一家有媳妇姓李,辛卯年生,今年刚好十七岁。”

  “一定是她!”月凌也没多想,立刻拍案而起,又惊又喜道。

  找了这么久,只有一个人符合条件,月凌倒是很满意。这样一来,单单去一个地方便好,也不必奔来跑去的,算是省去了不少来回奔波的辛劳,想到这儿,月凌感到很舒心,这么久的的辛苦总算值得了。

  “诶——这家住在哪儿?”

  梁公子定睛看了一眼,倦倦地回道,“镇东福安巷。”

  “你怎么了?”月凌这才注意到,梁潇显然是乏累了,说话做事都有些力不从心,立时心中愧疚不已,“对不起嗷,都怨我一时兴起,忘了你……”

  “没事,我好歹是个习武之人,这点小累算的了什么?”梁潇站起身来,笑着拍拍胸膛,努力证明着自己是如何地与众不同。

  月凌见他这般逞强的模样,上前就将人按回到凳子上,倒了杯水递到手里,笑道,“好了,反正人就在那儿,也跑不了。晚些去也没什么,你累了饿了,我也有些馋了,我先去厨房拿些东西来,咱们多少吃一些,你再好好地歇一会儿,到时候再去也来得及。”

  “我不饿,也不累。”梁公子似乎极不愿在李姑娘面前示弱,这时候任然不愿承认。

  “我累了成吗?你给我好好坐这儿,不许乱走!”

  月凌俨然一副俯视众生的架子,震慑地开口。梁潇显然是真的被震慑住了,果然乖乖地坐在凳子上,喝了几口水后放下杯子,僵硬地坐在原处,不敢乱动乱看。

  “别那么紧张嘛!放松一点,你先歇一会儿嗷,我这就拿吃的去。”

  眼见得梁潇坐的总算正常了,月凌这才出了门去到厨房。吃完歇完后,时已近申末酉初,幸是有月凌在,不必担心脚程远近,两人不多时便到了凤唐镇。在一处无人的巷子里显了身后,又走到不远处的大街上,兜兜转转总算问到了镇东福安巷赵家的所在。

  福安巷已近镇郊,再往东几里便到了邻镇,地处偏僻,往来人虽多,市肆却不多,因此不是甚么繁盛之所。一进巷内,果然都是些土墙瓦房的贫寒之所,路人说巷内第六家,最破旧的便是赵家,一路数过去,抬头见这第六家,真可谓凋敝残垣,满目疮痍。

  杜甫诗中曾云“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眼前这情形,若是碰着阴天下雨,瓢泼倾盆的日子,较之诗中茅屋,怕是更为凄惨。便是今日这般无风无雨的时日,时不时穿过的弄堂风,凉飕飕地直接往屋里蹿去,真叫人看着都觉得冷。

  不但月凌这般天上长大的瞧了诧异,梁潇虽出生相府,行侠仗义地也见多了穷苦人家,可似这般破旧的,也着实生平少见。月凌带着梁潇穿了门墙,隐身进了赵家,没走几步,只见残破的小厅堂中有一位年轻妇人,头系白绳,衣衫破损,上面还打着许多补丁。那妇人正在低头织布,身前的织布机也十分破烂,显然是被修补过许多次。

  “真的是她吗?”月凌盯着那妇人瞧了半日,转头问起梁潇。

  这回李姑娘用的是金遁术,与上回在天牢时的不同,可以隐去身形声音,且不会磕碰到任何事物。只因梁箫身上有她的金钗,又是用法之人,两人这才互相可见可闻。此时月凌这般问出,梁潇听的清楚,眼前的妇人却是全然不知情。

  梁潇听了这问题,没来由两眼一懵,耸耸肩憋屈地反问起来,“你……问我?我又没见过李世叔的女儿,我哪知道啊?”

  “我更没见过了呀!那要怎么办?”月凌蹙着眉,郁闷着开始陷入了沉思。

  梁公子瞧来看去,思前想后,幽幽道,“你是神仙,就没什么办法能看看她的过去,或者验验她亲爹娘什么的吗?”

  “那还得抓她的手才能知道呐,可我现在要是就这样冒冒失失地过去,冷不丁一抓,她还不以为见鬼了呀?”月凌愈发为难起来,好不容易找到的人,这会儿却没法确定,这一趟岂不白跑了?

  正当月凌万分纠结之时,忽的听到里屋里传来一阵咳嗽声,伴着不住的咳嗽声,屋里还飘出一句有气无力的呼唤。

  “芳娘……”

  那妇人耳尖,一听到这声呼唤,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推开轻掩的破门飞奔到里屋,口中还着急地喊着“婆婆”。梁潇与月凌心下好奇,也随着她走了进去。

  “你有没有听到,刚才这妇人的婆婆唤她芳娘?”梁潇忽感讶异,轻轻对月凌道。

  月凌这才意识过来方才的那声呼喊,芳娘……想来这便是眼前妇人的名字了,“难道她不是李玉溱?”

  梁公子刚要点头,随即又想到了什么,“那也未必,说不定是当年李世妹被人收养了,养父母给她改了个名字。”

  李玉溱当年才七岁,记性差的孩子,忘了乡籍父母,姓氏原名,也是有的。常听老人们说,孩子取个贱名字好养活,玉溱两个字,写起来太繁复,对于没读过书的穷人家来讲,又实在太过讲究,改了也正常。虽则芳娘这名字,听起来也不算什么大俗大贱的歪名,较之李世妹的原名,总是平常了许多。

  屋子里,那婆婆一直咳个不停,芳娘坐到床前将她扶起,又是捶背又是揉肩,此时屋里的几人都闻到一股不知从哪儿来的味道,芳娘一惊,忙站起身来,“呀——我忘了,药还在外头煎着呐!”

  芳娘边说着,边急跑到小厅堂上,灶旁的小炉子上正煎着药,药味愈发浓了,凑近些,依稀能听出药罐里的药汁正在沸腾。芳娘一时情急,伸手就要拿起煎药罐,药罐在火上煮了许久,早被煮热了,芳娘一个不留神被烫到了手,才想起了这一点,下意识连连缩回。

  拿起灶上一块沾了水的碎抹布,铺在药罐柄上,将药罐从火上挪开,抬到灶台上。接着从灶台后的碗柜里拿出一只土碗和一瓣破了小半沿的瓷勺,用袖角沾了沾灶边桶里的水,反复擦拭之后,才将药罐里的药倒到了碗里,小心翼翼地端着土碗走进里屋。

  芳娘坐在床头,左手端着药,右手扶起婆婆,舀了一小勺药汁,放到面前吹了吹,低眸见药勺边缘有许多凹槽裂痕,生怕伤到婆婆,换了手将勺子转到较为完好的一头,柔柔道。

  “婆婆,喝药吧——”说着仍是怕药烫,还不忘先叮嘱一声,“小心烫嗷……”

  婆婆不住地咳着,一碗药一勺一勺地喂了许久才喂完,芳娘站起身,正要端碗离开,又忽的被叫住。

  “芳娘,你等等——”

  芳娘转回身,端着碗又坐回炕边,婆婆似乎好些了,咳的也没有方才那样利害,芳娘一只手轻拍了拍她的背脊,仍是关切道,“婆婆,怎么了?有事吗?”

  婆婆又咳了几声,顺了顺气,疲弱劝道,“芳娘,我是不中用了,别费钱买药了,找个好人家,改嫁吧。”

  芳娘低下头,理了理婆婆微乱的鬓角和衣衫,苦笑道,“婆婆,这话你每天提一遍,还不累吗?不管您问多少回,我都还是那句话,我不会改嫁。从小我就在赵家长大,既是女儿,也是媳妇,不论是念养育之恩,还是婆媳之情,都断没有丢下婆婆的道理。”

  芳娘的婆婆摇了摇头,老泪纵横地长叹起来,遥想昔年种种,不禁愈发悲从中来,“当初你五个月大的时候,你公公从你爹手里把你买回来,原想着等你和阿笙都长大了,成了亲,也好一块儿养家养老,我们两老,算是有个依靠。谁知道你们俩亲是成了,可阿笙……”

  芳娘听了这话,眼眶也开始红了,掩面几乎哽咽,“婆婆——别提这些伤心事了。就算阿笙不在了,媳妇也会好好照顾你的。”

  婆婆心中一激动,又开始一阵阵咳嗽,憋红了脸,既是摆手又是摇头摇头,口中断断续续道,“不……不成……”

  芳娘轻轻顺了顺背,用尽各种法子想让婆婆的咳嗽好些,怎奈何总是不甚奏效,一间小小的破屋里,一霎时仿佛写尽了世间凄凉景象。幼年离父,少年丧夫,夫死膝下无子,老来见不到半分依靠,人生的苦痛,如何都叫芳娘给撞上了?

  这回月凌也不用费劲心思地去探查芳娘身世了,横竖她只不过凑巧姓李,凑巧今年十七,又更凑巧地嫁了个姓赵的婆家而已。这巧合虽多了些,真相摆在面前,即使心中不甘,也由不得谁不承认。

  “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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