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事由,两般对待。我看……是殿下重色轻友吧。”想起之前种种,梁公子万分鄙夷。
“轻了又如何?衍之,你府上藏着这么个美人儿,竟也不同我通个气,难道不也是重她轻我吗?”太子把头一扭,斜眼一瞪,静候着梁潇的答话。
“这……清霜表妹住我家,李姑娘过来跟清霜作个伴,不可以吗?”梁公子不自觉别过脸去,不敢直视太子。
“其实,她也没说非要你跟公主讨个公道。”梁潇扭头又认真起来,老实说,他不大想月凌因为这事同太子牵扯太深。
“她可不就是这个意思吗?若不为这个,我今天怕是还见不到她呐。”太子嗤笑一声,眼底不知是自嘲还是自苦。
“你倒不糊涂?”梁潇诧异,还道太子是当局者迷,沉于声色而难自拔,谁晓得,清霜和月凌的小心思,他竟清楚的很。
说起来难怪当日月凌对这所谓的办法很是嫌弃,不过就是柔声细语地跟太子说几句好话,戴上顶高帽而已,装的刻不刻意也没多大区别,反正人家都已经看出来了。
说好听点,这叫美人计,说难听点,也就是推波助澜的几句话而已,谁叫他们几个,都不能擅自入宫呢?能跟公主讲上几句道理的,可不就只有太子了。
“连这都看不出来,将来我还如何治理天下啊?”太子横扇轻拍胸口,说得大义凛然,言语间竟生出了些许君临天下的霸气来。
梁潇暗自讶异,看不看得出她们所谓的谋划,和治不治得好天下有什么关系吗?“你看的这样通透,怎么还甘心落了陷阱?”
“李姑娘难得为了这事如此用心,若是戳穿,不是叫她没了面子?再说,文音这次做的实在有些过了,训一训她,也正正我这当哥哥的威严嘛。”太子摇起扇子装了装风度,继而又道,“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妥,那我以后,哪还有脸见李姑娘啊?”
“殿下,你不会,真的……”梁潇如鲠在喉,心里有些不自在。“也不过萍水相逢,你怎的对她如此上心?”
“衍之,想不到你初动情,便和我成了情敌。”太子轻轻撇了撇头,挥挥扇风轻云淡道。
“我……你……”梁潇支支吾吾,一时语塞,想反对只觉违心,可想承认却更是抹不开面去。
“还装什么?那天我看到你房里的画像,早都猜到了。”若不是叫人撞破了心事,一向洒脱的梁衍之,又怎会慌张失措,急急地将他推出门外?不过,他大人大量,当时就不计较了。这也没甚么好气的,李姑娘这般的女子,怎会只他一个人动心?
“不许乱说!”梁公子拧着眉,俨然是威胁命令一般。
这事若是让月凌知道了,平日在自己面前,她定得意到天上去了,张口闭口你败在我的石榴裙下。虽说这也算是事实,可要是摆在明面上,谁每日都说上几回,他堂堂相府公子的面子还要不要?一厢情愿的事,他可没太子这般淡然,尤其李天仙对自己,似乎有种莫名的鄙夷。
“不说不说,我巴不得李姑娘永远不知道呐,这样一来,我还少个对手不是?”太子笑得相当得意,右手轴在梁公子肩上,饶有兴味,
“不如我们走着瞧,赌个君子之约,看李姑娘最后选谁?”
“她谁都不会选,我们两个,谁也娶不了她。”梁公子神情落寞,两相怨艾道。
一来自古至今,戏文里仙女狐魅思凡,从来也只瞧得上穷书生,瞧得上放牛郎,总之非穷不可,非贱不能,几时见谁青睐过富家公子的?虽则这理,梁公子总也想不明白,不过二来李天仙横看竖看也不像是会思凡的样子,出来玩久了,哪天要是一高兴,也就回去了。眼下,不过是得见她一日算一日罢了。
“别这么妄自菲薄嘛,放眼全天下,你我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要是连我们都拿不下李姑娘的芳心,天底下还有谁能?”太子将右臂一舒,心中遐想无限。这尊位,可是他尽揽女儿芳心的杀手锏,若以这般身份低眉以顺,温柔相待,不信李姑娘没有半分动容。
梁公子一记斜眼,又无力地收回,扫兴地浇了太子一盆冷水,“要是她就没打算交出芳心呢?”
拜托,人家什么身份?放眼能见的,岂止区区中原天下?这天上地下的,随便拎出一个,指不定从头到尾强过我们多少呐,我们两个凡夫俗子,也就在天地之间混混了,入不了李天仙法眼的。
“梁公子,咱对自己有点信心好不好?你看,我——当朝太子,未来的……”
“打住,你我有多出类拔萃,我心中有数。我说太子殿下,您还是移驾到宫里,好好跟公主说教说教吧,这可是李姑娘托付你的大事……”
梁潇连请带推地将太子移出了梁府,若让他就这样显摆起来,真不知得说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太子连连回头,依依不舍地出了梁府门,骑上马就往宫里去了。
仁明殿清心阁
“哎呀,我不听我不听——”公主两手捂着耳朵,不住地摇头,四处徘徊乱走。太子叹了口气,逼停了妹子,硬生生把她扣在耳朵上的手掰下来,睁大了眼睛,极其认真道,
“你不听也得听!”
“呺——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公主的哭腔说来就来,顿时有满腹委屈想要倾诉一般。
“好了文音,每次都来这招,好玩吗?”太子索性放开她,安静地在桌旁坐下。
公主停了一停,看着哥哥这无关紧要的态度,愈发哭闹个不休。太子忍不住堵上了自己的耳朵,半晌,“啪”地一拍桌子,顿时整个屋子都清静了,太子默默抬起头,柔声道,“来,文音,给哥哭几滴眼泪出来。”
“太子哥哥——你怎么这样啊,你不疼我了,我告诉父皇母后去……”公主苦着一张脸,说罢提起腿就要往外头迈去。
“站住——”太子站起身,连连把她拉回来,“还反了教了你。”
“你说什么?”公主嘟囔着,一张脸上尽是委屈。
太子的声音软了些,轻轻安抚道,“文音,你听哥说嗷,这强扭的瓜不甜,杨编修呢……”
“谁强扭了,杨寻要是娶了叶清霜,那就是欺君之罪,反正他们俩成不了亲,那杨寻娶谁不是娶啊,怎么就不能娶柳宜了?”
“能不能别闹,就是杨编修不娶叶清霜,他也不可能娶严小姐啊,你说她……”
一想起他俩站在一起的画风,作为混迹于各色美女之间的风月老手,太子深感无力。人不可貌相这话,实在未必能放在婚姻上,更何况人家杨寻还有个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的未婚妻。
“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着吧……”
“辛紫燕倒是漂亮,给你你要吗?凶横跋扈的美人和善良温驯的无盐,如果是皇兄你,会选谁呢?”公主难得这般正儿八经地跟人讲道理,太子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我……”太子思考了半日,这仿佛还真是个难题,“诶——不对啊,我干嘛非得选?善良与美貌,又不是非此即彼的,这世上难道只有两种人吗?”
“可是那叶清霜骄横无礼,杨寻在她面前,唯唯诺诺不敢有违,她分明就是河东狮嘛,哪比得上柳宜!”
“人家平日里怎么相处的,你怎么知道?哦~~~你又派人监视了。”太子伸出食指,上下指了指,这妹子,愈发没了分寸了。
“这你不要管啊,反正我是为了杨寻好。”公主往前踱了几步,不甚敢直视太子的眼神,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为了他好?我知道你和严小姐私交不错,可你摸着良心说说,她跟杨编修般配吗?”
一听到“般配”这俩字,公主立时不大高兴了,手一划,转身忿忿道,“般配般配,你知道看人家漂不漂亮!”
“爱美之心,乃是天性啊。德在色前的道理,谁都懂,可看在眼里的,爱与不爱,跟道理没关系。你也不能说,爱美就是错吧。再说了,文音,衍之长得若是不俊,你难道也瞧得上他?那时你可不知他的品性呐。”
太子偷瞧了公主一眼,心想着自家妹子当初可不就是归然居前惊艳一瞥,才动了芳心嘛。这其身不正,自落俗套,还如何说服得了别人不该看脸呢?
当日叶清霜也说过差不多的话,叫她无力辩驳,只是心里头实在不愿意承认自己也落了俗套,更不想在那姑娘面前失了公主的面子才撂下一句“你管我”便离开了。如今自家哥哥再提起这理,她不觉愈发心有不快。难道世上的人,真的都如此看重美色吗?
“那些都是世俗的眼光,都是偏见!”她高声喊着。
“可是我们就活在世俗里。”太子淡淡道,“你真觉得这些都是偏见吗?你若是不在意,又何必让严小姐遮了脸去见杨编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