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大公子，你要这般背对着本公主说话吗？”公主歪着头，斜眼嗔怪着酸道。
梁公子这才幽幽转过身来，深鞠了一礼，“见过云阳公主。”
公主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箫，转来敲去随意把玩起来，梁潇“诶——”了一声，想把箫抢回来，叹叹气，却也只好由着她。
公主用箫缒着左手，扬眉笑道，“梁潇，你不用一副我要吃了你的表情，我这次来呢，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托你帮我办点事。”
“何事？”梁公子半挑眉峰，追问的挺快。
“嗯……”公主暗暗把箫递回，若有似无地往四处一扫，望了李姑娘几眼，李姑娘自觉转过身别过头去。公主仍是不满意，勾了勾手指，将梁潇引到一旁，俯耳说了几句，梁公子一听，面上欣喜，连连应下。看在李天仙眼里，倒颇有几分谄媚讨巧之感。
“那我先走了，记得哦……”公主甩下几个字，倒是走的潇洒。
月凌走上前来，望着公主悠闲远去的背影，淡淡道，“她还念着你呐？”
“啊？”梁公子一时不察，李姑娘已然站到身边，兀地听她这么一问，愣是没反应过来。
“你几时对小公主这样奉承了，笑得花枝乱颤的。前些日子，不还宁死不屈吗？”月凌冷冷讽道。
“花枝乱颤？月凌，你被公主传染了？学她乱用成语。”被这么形容，梁公子很不高兴，可一见月凌那张脸，不但生不了气，反倒不争气地笑起来。
“我……我觉得很贴切啊，你是没见你自个儿刚才的模样……话说回来，她说了什么，你笑得这样开心？”月凌扭过头去，佯作并不甚关心。
“她叫我帮她……”梁公子日常卖关子，惹得李姑娘转回身来，追着他问。
“帮她什么？”
“帮她旁敲侧击清棠的心意，然后……”梁公子又一顿声，这回倒知趣地自己续上，“然后再想法子，牵牵他俩的红线。”
“云阳公主又看上了叶公子？！”月凌又惊又叹，本以为当日不过梁潇一句戏言，不想竟一语成谶，只不知叶公子心中却是如何想。
“这有什么奇怪的，她看上我也是瞧的脸，清棠长的又不比我差。”这下梁潇总算落下了心头大石，满面春风地提步往府内走去。
一想到从此再不怕云阳公主苦苦痴缠了，这可是年来头一件好事，算扫尽了昨晚的阴霾。至于此等谋算，对清棠表弟厚不厚道，走一步看一步，再说嘛。
“你这是铁了心要把叶公子卖了呀！”月凌跟着他走进门，为叶清棠打抱不平。
“嘘——”梁潇食指一伸，往周围细看一番，所幸四下无人，“别叫清棠听见了。他若知道我飞鸽传书叫他来，是为了……那他还不跟我没完呐。”
“你既敢做，还怕我说了？当初不是说，一举三得嘛，怎么，现在倒怕人知道了？”月凌依依不饶，直逼得梁公子举手投降。
“得得得，我怕了你了。”梁潇连连拱手，月凌方才罢休，“我说，你若闲得慌，不如去查查昨夜那贼人是谁，早点结了案，也好叫大家都放心不是？”
“只差个名字，案就定了，连这点事都办不好，要那府尹何用？”月凌一脸嫌弃，并不卖梁公子这个面子。“你老求我这求我那的，说是求，怎么也不见报答？怎么，把我当作现成的苦力了？”
李天仙不乐意了，俗话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她这算什么？神仙打赌，这个赌约对象倒像是天老爷一般，说个求字，她就得上天入地想尽办法，等事一办成，人情倒成了他的了。从前便也罢了，这回倒好，衙门查个人还得她出马。又不是什么火烧眉毛的急事，慢慢让他们查去不就是了。
“我哪敢啊？”梁潇卖个怯，想把这事囫囵过去。
“哟，这世上还有你梁公子不敢的事儿？”月凌愠色顿消，随即调侃道。
“我不敢的事可多了，你看我像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吗？”梁公子一时自谦起来，月凌不知该如何回。
说到像不像，李天仙忽的想起来此番下界的目的，梁潇既不是个败絮其中的纨绔子，自个儿跟赵公明的赌约自然也就输了。胜负已分，她自没什么理由赖在人间了，倒不如早早地回天上去，也免得时日久了，被谁发觉。
“我得走了。”月凌心觉有一丝怅然。人间几个月，识了这些个知己好友，乍一说分别，当真还有些舍不得。
“走？去哪里？”梁潇心中“咯噔”一下，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正调笑间，怎么就说到走了？怅然间，想起眼前人原是九天仙女，到底是不会长留人间的，“哦，我差点忘了，你是神仙。”
“我……”月凌待要说些什么，见梁潇神情沮丧，怅然若失，心内也不免凄苦，吞吐几回，欲说还休。
“你何时走啊？”梁潇强收了愁眉，挤出点笑来。
“今……明日吧，明日再和清霜他们道个别。”原想此刻腾云而去，只是自己也甚不忍。是谁说的唯男女之情伤人？想起下次若再到人间，旧日知交或早已作了垄头新土，月凌说不尽的酸楚。“明日劳你替我跟梁相爷和夫人道声谢了。我怕当面告别，惹他们伤心。”
“明日别离，明日再诉，今天先不谈这些了。”梁潇笑得勉强，沉声良久，黯然道，“我乏了，先回房休息，失陪。”说罢立时转身，拂袖而去，时不时仰起头，不知瞧些什么。
“诶……”月凌待要多说几句，只是话已忘，人已走远。“难怪三哥说，人间好玩，可交了人间的朋友，就不好玩了。”
上元方过，十六明月高悬，却不知一夜为谁清寒为谁圆。
翌日卯时末，月凌早早起了，才离了自己的绣闺，还没等到清霜的房里，隐隐便听到大门外急促的敲门声。内宅的人还听不见，但她身为神仙，听到的本就比凡人多，这点声响，自然也传到了耳里。
敲门声渐止，似是有人开了们，此时传来一阵脚步声，不知往何处去了。月凌移到脚步声响处，暗暗现了身，却见是一众衙役，穿戴与昨日京兆府衙的差人无异。
“我家府尹老爷有令，请梁大公子过堂问讯。”领头的对几名家院道。
什么？！梁潇？过堂问讯？这唱的的又是哪一出？月凌在一旁不免惊诧。
“诸位差爷稍待，且等小的向大公子通禀一声。”家院交头接耳，议论一阵后道。
“快去。”那差役也不多作为难，只催促他们快些。家院应声，连跑带跳地往东厢去了。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那家院领着梁潇往这边走来。梁潇略整了衣冠，横眉道，“怎么，冯延寿找我？”
“梁公子，我家老爷请您过堂一趟，不过问几句话，不会为难公子的。”领头的抱拳施礼，谦逊万分。
“是为前夜沈府闹贼一事？”梁潇淡淡问道。
“这……老爷还未升堂，小的不知。”领头的吞吞吐吐，也不知所说是真是假。
“罢了，带路吧。”梁潇甩袖，不欲深究。
“梁潇——”月凌跟上前去，想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梁潇一见她，不知是悲是喜，“你今日不是要回……回家了吗？”
“我跟你一起去公堂。”月凌一脸正色，似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这事与你无关……再说了，我又没犯法，冯延寿不能把我怎样。你放心回去吧，嗷。”
“不成，我既然碰上了，不见你平安回来，就不能放心走。”月凌语色透着幽怨，没有半分让步的意思。
“这……”梁潇犹疑不定，却叫那群差役看不下去了。
“梁公子，老爷还等着呐，别让小的们为难。”
“额……好，你想去就去。回头见我没事便走吧，别同我道别了。”梁潇瞥了那差役一眼，转头对月凌微恸道。
月凌不作声，也不答应，也不回绝，只默默跟在他身旁。一炷香后，众人便到了京兆府衙。堂上冯延寿已穿戴整齐坐着，沈天若、秦梦初、杨修远等人站于一侧，梁潇走入堂内，亦站在沈秦几人身旁，月凌则和沈夫人卿芸一道，随其他百姓站在堂外围观。堂外听审的众人皆是议论纷纷。
“啪——”冯延寿一拍惊堂木，堂内堂外登时肃静，再无人声响。
“沈将军，本官原以为查明死者身份，便可结了案，谁知道这事，还麻烦的紧呐。”冯延寿一副为难的模样，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沈蓠不解，还望府尹明示。”沈天若拱拱手，也不想猜来度去，直图个明人不说暗话。
“那本官便直说了，死者名唤方觉，将军可听过这名字？”冯延寿微微眯着眼，也不知心中是否另有盘算。
方觉？沈天若暗将这名字琢磨几遍，似觉耳熟，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