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七章 真疾假病
若卿言2018-07-31 02:143,180

  “早年间,为了研习胡乐,我曾到在戎狄待了半年,在那半年间,我知晓了许多大大小小的风土人情,却从未有听过有这等蛊术。”

  在戎狄的那些时日,叶公子四下走访,多有熟识,对戎狄种种民风习性,虽不可说事事了然,也算是十中知晓八九。要说起那戎狄的巫蛊之风,自春秋时受楚国熏染盛行,千百年来愈演愈烈。在戎狄,不论是多寻常的百姓,都懂些许招魂引魄之法。

  可懂归懂,说起一套,做起来又常常是另外一套。这等神鬼之论,多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不过求个心安罢了。莫说是外来之人了,便是他们自己心中也未必有多信的。虽是将巫术奉作国教一般,虔心诚意,似不敢多作亵渎。

  只是……那些所谓的术法,其实根本只是各自心中慰藉罢了,嘴上说的天花乱坠,施起法来煞有介事,其实都是假的。连扶乩占卜都做不到,又何谈的施蛊害人呢?戎狄之人向来好战,若是有个什么恩怨纠葛,从来都是直接以命相拼,从未有听说过谁用这等手段的。

  退一万步讲,纵使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戎狄之中,当真有人会这等术法,并借此害了公主,可是……李姑娘素居天宫,听清霜讲,又是只爱听人间趣闻,从不关心妖魔鬼怪,如此隐秘之事,她又如何会如数家珍似地当即道来?这其中……只怕是另有隐情。

  李姑娘兀地一怔,心中登时不免慌乱起来。这确是她瞎编的,不过是因为今儿个入皇城宫门时碰见那来自戎狄的妃子与她情郎意欲私奔,又恰巧在给公主看病的时候听太监说已遵皇命将那所谓刺客斩首。

  当时脑子一个机灵,这才一时兴起地想到这一出祸水东引,既来个死无对证,又显得叶公子与这事毫无关系。她这可是好心啊!虽然……这一切的事都是她惹出来的。可是——她敢对天发誓,这一桩桩、一件件,她绝对是本着舍己为人、撮合姻缘去的。尤其为的这个优柔寡断,自卑之意尤甚的叶公子,她可算是费尽了心思。

  眼下看来,这看似神来之笔,倒似乎成了叶公子怀疑的把柄了?不好……该不是叶公子瞧出了什么端倪,猜到这一切都是她与公主演的一场戏了吧?该不会……证实之后,这傻小子就要傻傻地同皇帝拆穿,就此坏了他自己的一段好姻缘吧?

  别介呀!人家坑来坑去,都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你这是要干嘛?诚信为本,大义灭亲?然后再连着你自己的相思和公主的深情一块儿给灭了?就为着当初那薛家小姐的事?有没有搞错,老娘就是知道你有那顾虑,才想的这个法子,好不容易才让你未来的岳父岳母不计前嫌,心甘情愿地点头的呀!

  “叶公子,你一个凡人,怎么会知道这等神神鬼鬼的事啊!”李姑娘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显得相当平静。假装她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只期盼叶公子不是看穿了什么才好。

  只是叶公子似乎已是认定了什么,说出来的话,总让人听着感觉有几分咄咄逼人,“那个刺客也是凡人,他如何便知道,还会使呢?”

  “他……他知道不知道的,我怎么知道?不是……你问我干嘛!问他去呀!”李姑娘没了辙,心里头又是一虚,想不出什么解释的话,半晌竟是出口讲了这么句愈发显得此事有鬼的鬼话。

  叶公子紧蹙着眉头,仿佛他已更接近了真相,却是兀自生出一股子近乡情怯之意,又怕真相当真如他所想,让他悔恨之意终生难消。清棠纠结挣扎了许久,淡淡然仍是说道,“圣上不知道李姑娘的身份,我知道。我不信,这人世间有什么妖法蛊术,是姑娘一个神仙都束手无策的。”

  “我几时说我束手无策了,这不是有法子的嘛!”李姑娘这回倒是找到了解释的话,还解释地冠冕堂皇,只是……为何总是隐隐觉得,解释了这句话,并没有一星半点的用呢?

  果不其然,正当李姑娘这般直觉涌上心头时,叶公子那一张俊脸上,又满满的净是不相信,“区区一个凡人的把戏,能害一个好好的人到了这般地步不说,竟还劳李姑娘不惜违背天条,或剜心作引,或以命渡魂,件件凶险万分,这还不算是束手无策吗?”

  “诶……我说叶公子,好端端的,你不急着央我赶紧救公主,倒是在这儿长篇大论的同我争辩,该不会是后悔了吧?”明知当无可能,为着洗清自己的嫌疑,李姑娘也只好就这么黑上叶公子一把了。

  叶公子急切之中还带着几分好奇,并未如李姑娘所想那般,一心只顾着解释,“只要能救公主,清棠绝不后悔。只是……清棠想问一问,李姑娘是否替我隐瞒了什么?”

  “哪……哪有隐瞒啊?”李姑娘莫名心虚,知道叶公子聪明,知道他由来心思缜密,可是……他分明是个当局者,又这般关心则乱,难道……竟也能就此识破她的“诡计”。

  天哪天哪天哪,要真是这样,非但叶公子有可能当场翻脸不认人,回头传到天上,传到三哥耳朵里……为什么?为什么她不管做什么事,经过怎样的周详计划,到头来都充满了再一次被三哥鄙视的可能?

  叶公子……求你给个面子好不好,要是拆穿了,大家都没有好处的!月凌心中隐隐默念着,只期盼叶清棠这时候的机灵劲儿能少点。就算要知道真相,便等到他与公主大婚之后再说呗,到时候……生米都煮成稀饭了,谁都翻不了脸。

  正当李姑娘想遍了一万种可能和退路,作为神仙也开始无耻地求神拜佛的时候,却又听叶公子隐约带着哭腔似地开了口,“依皇榜所言,自那日相府别后第二日,公主便得了这怪病,姑娘叫清棠如何想?”

  “嗯……呵……”李姑娘先是一愣,登时心情大好。我说呐……叶公子怎么就聪明到这地步了,原来竟是又往她的挖的另一个坑里跳进去了。这下可好,也不用我怎么费心巴力地解释了,顺着你脑补的话,点点头承认一声就好了。

  想罢,李姑娘轻叹了一口气,苦笑似地摇摇头道,“梁潇和清霜说你自来心思缜密,我果然骗不得你。”

  “如此说来……”果是证实了自己先前的猜测,叶清棠心中的愧疚之意,顿时难挡。

  什么戎狄?什么巫蛊?这一切原都是因他而起,公主如今生死未卜,都是拜他所赐。为着那点谁都没有瞧在眼里的自卑,那段根本无法称之为过往的过往,揪着别人的错误,惩罚了自己,也惩罚了公主。

  只一声高攀不起,竟已害的她如此,倘是直言什么心中无意,又会是怎样的结果?他不敢深想。倘若他心中当真无意,不过实话实说,如此地步,许也无怎生悔恨。可他分明用情也深,却自欺欺人的拿什么功名搪塞。正是他的自卑,他的懦弱,一步步酿成了今日这般的后果。

  剜心如何?二十年寿命又如何?便是要拿他的命去换,也是该应的。那个死去的戎狄刺客,不过白白替他担了个身后罪名。他才是罪魁祸首,才是圣上和皇后若知真相,必要千刀万剐之人。

  “没错,如你所想,根本没有什么情0和谐0蛊情毒,公主这病,只因相思而起。”李姑娘就这般顺着他的话说,丝毫未察觉这话简直是往叶清棠伤口上撒盐。

  “姑娘为何要向圣上隐瞒?”叶公子噙着泪,虽明知缘故,此刻若不问,仿佛便也没了别的话可说。

  “叶公子,我才夸你聪明呐!怎么一转眼便傻了?若直言公主为你而病,还没等公主的病好,你怕是就得身首异处了。”李姑娘一副语重心长的调子,俨然叶清棠长辈的姿态,秉承着“老娘这都是为你好”的架势。

  “那……”叶清棠支支吾吾,想问些什么,却又不知究竟该从何问起。

  月凌千怕万怕,只怕事态到了如此地步,叶公子才放下自卑却又要为内疚毁了自己的亲事,李姑娘赶紧趁热打铁,将他的悔婚之念挫骨扬灰般地扼杀了,“病虽不是那病,渡魂的法子却是真的,夫妻之名也是必要有的。”

  “为何?”这两个字,怕是任何人听了李姑娘这番话之后,都必有的一问。

  “你这般问来问去的,是不肯娶了公主吗?”李姑娘急了,早听清霜说过她这哥哥的倔脾气,一犟起来,九头牛都比不过。

  “我……”只一个“我”字,余下的,叶公子皆未出口。

  他怎会不肯?先前,只怕自己配她不上,更怕圣上和皇后绝不会同意。若是知道,自己的拒绝,会害得他如此,他早些时便该摒弃这一切世俗偏见。哪怕圣上不答应,他拼死也要求个结果。何况……这等前事,阴差阳错,横不过命运作弄,有心之人设下陷阱,本是连什么世俗偏见都未必算得上。

继续阅读:第一六八章 两纸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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