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六章 叶郎生疑
若卿言2018-07-31 02:143,160

  叶清棠霎时一惊,实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方才听错了,“什么?”

  不是他只吝惜性命,不在意公主生死,实在是这等事,无论什么人听了,都会生如此惊诧之感。世上自然有的是人视死如归,毫不将自身性命放在心上。可是,他们总是各有各的苦衷,才不得不作此牺牲。

  凭是怎样“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肯慷慨就义的烈士英雄,若能活,自然谁也不想死。毕竟……人活一世不容易,从来没有人会嫌自己命太长的,有些舍生取义,都不过是将义字放在生前,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叶清棠对公主亦复如是,倘是能求同生,自不愿共死。可若是万般无法,要以他之命换公主的命,他自然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圣上斜低下头来,心中漫漫皆是愧疚。先时剜心,已是觉对他不住,如今这舍却二十年寿命,一味贪求,更觉不该了,只是……既有此等法子,叫他如何肯放弃?若是可以,他倒真相以自己的寿数来换。只是……偏生文音中的又是这般的蛊,李姑娘又说,只有这等的法子可救。

  “李姑娘说,文音中的乃是戎狄的情0和谐0蛊,剜心只可有五成活命可能,若要万无一失,需是要你舍了二十年寿命。”

  “戎狄?”乍听戎狄之地,清棠心中不禁倍感诧异。

  圣上见此情形,自以为他是不肯,眼神中不免闪过一丝失望。但随即转念一想,到底人之常情,他亦无权苛求,终归剜心之举,已是绝难之事,纵他不舍二十年寿数,亦是理所应当,他这当爹的,已是心存感激了。

  这般想着,虽有怅然,倒并无怒气,只是淡淡道,“清棠,朕知道……此事实在强人所难,你若不肯,朕也绝不怪罪于你。”

  “不……我肯——”清棠抬起头来,暂先顾不得那些诧异之念,眼下,无论如何,赶紧救得公主性命方是要紧。

  “你……你说什么?”圣上登时瞠目结舌,皇后在旁掩面哭泣。先时虽有奢望,却是万万不敢当真如此念想。谁知道,叶清棠竟然真肯为文音牺牲至此。还说什么薛家之事是否受害,便是他当真仍有妻房,二十年寿命都肯舍下,许他个齐人之福又有何不可?

  “我肯——若二十年寿命,可换得公主此番安然无虞,我肯舍下。只求圣上和娘娘,莫将此事告知我爹娘,也免得二老伤神。”

  此时此刻,清棠心中只此一念。为人子者,自舍寿命,已是万万不孝,倘若再叫父母知晓,徒添伤悲,那便更是不孝之上再加不孝了。

  皇后早已哽咽,圣上一时惘然,竟不知感激之语该从何说起,现下在心中,夫妻俩半是感恩,半是愧疚,“清棠……贤婿……你如此牺牲,朕本不该领受,只是……请你体谅朕与皇后,为人父母之心。”

  叶公子起身俯首,深深鞠了一礼,一字一顿,竟也是铿锵有力,“清棠……无悔。”

  “好……来人——快……宣户部尚书入宫觐见——”圣上凄楚似地拧着一抹笑,心中分明自知是喜,怎奈何却又俨然添了许多的不安。

  还不等圣上口中的“来人”应上一声“是”,李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倏忽从门外闯进,语调不算太高,只是恰好整个宣室殿里的人都能听清,“圣上且慢——”

  “李姑娘?你又有何事?莫非……”圣上急急开了口,这一句“且慢”听在耳朵里,怎么想怎么叫人担心,深怕是文音的事又有了什么变故,或是连李姑娘先前所说的三日无恙都不能够了。倘是若此,却叫他如何承受那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尤其文音,还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

  圣上顾自担忧了半日,却见李姑娘并未如何作惋惜状,只是平静淡然道,“圣上自可先宣礼部尚书入宫,只是事关叶公子余生寿数,皇后娘娘知也不详,怕未必曾说清楚,我有几句话,要单独问问公子,还请圣上……”

  “朕且把这宣室殿让与你,李姑娘请便。”只要不是文音出了什么事,只要文音还有好好活过来的机会,几句话算什么?

  “多谢圣上——”月凌微微低头,算是叩谢圣恩。

  不跪不拜,甚至不曾屈膝,这举动在凡世间确乎不和规矩,只是,一来她也没什么向人叩拜的习惯,二来都不消论身份,光是细细论起年纪来,怕是这一跪,人间的皇帝也未必受得起。她不知是否有什么不该跪的跪了折人寿的规矩,反正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算她好心了还不成吗?

  若在平时,有个民女叩谢圣恩只是微微低头,还不等圣上龙颜大怒呐,站立两旁的宫女太监们就会立刻教她怎么做人。可现在……云阳公主正在危难之际,李姑娘是唯一有可能救公主的“世外高人”,且莫说不跪不拜了,依着圣上和娘娘的爱女之心,让他们俩给她跪下都成。

  不过,李姑娘眼下可没心情呆在这儿去想这些谁贵谁贱的无聊问题,虽然清心阁里的云阳公主啥事儿都没有,可她那潜藏在心底的相思病若是真发作起来,可也是了不得的。得亏是她那天速战速决地当夜来到皇宫告诉公主真相,不然……天知道这小姑娘在听闻叶公子说要为着前程放弃她,甚至对她几无深情之后,要如何从这第二次情伤的阴影里走出来。

  莫消说她已受过一次所谓抛弃,再一还不能再二呐,更别说,这次可是不一样的。早听梁潇说过,当年,明里暗里拒绝公主的话,他早不知说了多少遍,甚至还应下公主的话,当真带了个天上少有、人间绝无的心上人去见她。可结果又怎么样?人家在那儿气倒是生了一大堆,眼泪一滴都没流过,哪里算得哪门子情伤?又哪里用的着人劝?

  眼看着所谓意中人和别的女子并肩离去,还甚有打情骂俏之嫌疑,可公主怎样?还不到半个时辰,立刻就满血复活了,隔几天又是什么“非君不嫁”的话。可那又怎样?这两段感情一相比较,瞎子都看的出来孰深孰浅,孰真孰假。

  哎……罢了罢了,这些都过去了,只要过了今日,大家通通落个皆大欢喜。至于她为什么要在此刻这等关头来宣室殿,还说什么有要紧话要说……其实也没别的是,不过就是做戏做全套,心一虚嘛,总是忖度着想尽一切办法掩饰这场戏的假。

  李姑娘为防她自己一会儿说秃噜嘴,或是叶公子一张口又是什么不该往外说的话,特地挥袖一拂,在门内设了一道屏障,以避免门外的人一时兴起或是心中急切,暗地里竟是好奇偷听。但只有了这道屏障,无论里面说的怎样大声,闹的天翻地覆,外面的人通通什么都听不到。而外面的声音,里面的人却是能听的清清楚楚。

  叶公子仍是站在原处,本是静等着李姑娘问他什么,毕竟……方才是李姑娘忽然闯了进来,说是有话要当面问他的。只是,叶公子等了许久,也不见李姑娘开口,却见她似是忧思飘远,不知所虑何事,叶公子想起方才圣上所说戎狄之言,担忧之下不免又添几许疑惑。

  “李姑娘,公主究竟如何了?”

  “哦……我已替她施了法,可保她三日无恙。怎样,圣上想来已同你说了因果了吧,叶公子可想好了?”猛地被这么一叫,李姑娘这才抽回了思绪。正愁不知该如何开口呐,叶公子先问了,倒也不错。

  “我有一事请问姑娘。”听到“三日无恙”四个字,叶公子急切之心渐是平静了几分。他不算了解李姑娘,可他能想到,依着李姑娘的身份,既说是三日之内无恙,那便一定是无恙的了。有些事,他现在就想问清楚,哪怕知道了真相以后,会让自己更加悔恨。

  “但问无妨。”李姑娘淡然大方道。

  “公主究竟得了什么病?”叶清棠开门见山地问了出来。即使已经知道公主三日之内无恙,即使现在他很想知道为什么,可是该不耽搁的时间,他还是不想耽搁。

  “你家皇帝没同你讲吗?是戎狄……”

  不等月凌把话说完,叶公子当即接了口,“李姑娘该知道,清棠自来爱乐成痴。”

  “那又怎样?”李姑娘微微低下头,略略瞪着双眼,对这好似因果关系一般的问答相当不解。

  “早年间,为了研习胡乐,我曾到在戎狄待了半年,在那半年间,我知晓了许多大大小小的风土人情,却从未有听过有这等蛊术。”

  戎狄的巫蛊之风,自春秋时受楚国熏染盛行,千百年来愈演愈烈。在戎狄,不论是多寻常的百姓,都懂些许招魂引魄之法。只是……那些所谓的术法,其实根本只是各自心中慰藉罢了,嘴上说的天花乱坠,施起法来煞有介事,其实都是假的。连扶乩占卜都做不到,又何谈的施蛊害人呢?

继续阅读:第一六七章 真疾假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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