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六章 似神非仙
若卿言2018-07-31 02:133,139

  “他如今是人?那先前……”

  玉溱现在心里满满的疑惑,恐惧之心也未曾怎的减去,想要问清楚,可迷茫的实在太多太多,又不知该如何问清。只想着吐出这几个字,月凌能原原本本地跟她好好讲讲清楚,也免得她自己在这儿胡乱猜度,胡思乱想的。

  “他……额……”月凌顿时一阵尴尬,纵然心里想解释清楚,一时间慌了口,她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玉溱可不是清霜,对人间以外的事非但不害怕还可着求她讲。像清霜那般会些功夫,可温柔可蛮横的女子,毕竟世间稀少。玉溱嘛……瞧今日里这反应,往常定是温柔娴静惯了的,听到一个“鬼”字都能立时魂不守舍,几欲惊出冷汗来。如此情状摆在面前,却叫月凌如何敢这般与她详说过往?

  思前想后,这上天入地,神神鬼鬼的话,不管怎么说都怕吓着了玉溱姑娘,往她那原本就脆弱的心灵上再大铁锤猛地一击。更怕自个儿一个不留神,说着说着便越说越遛,不懂得藏着掖着,顺着顺着就顺带着说出了看着她地府寿数的事,叫这本就伤感哀怨的姑娘从此数着年岁过日子,常日里思量自己还有几年好活。

  “他先前因我一时糊涂,说死不活,说活不死的……总之便……嗯……便如同如《西游记》里的唐太宗一般,恰似睡梦中游了地府一遭,然后……在鬼门关望乡台转了一圈,再然后……我就把他带回来啦。”

  月凌避重就轻,并不打算把之前生生死死的糟心事细细同玉溱讲清楚。倒不是与玉溱有什么嫌隙,或是过于见外的缘故。只是心下想着,那事毕竟说来话长,又太纷乱复杂,她倒了自己的面子倒没什么,只是毕竟事关方少侠的智慧,未经他许可之前,总还是给他留点面子的好。至于以后嘛……若玉溱实在好奇心太甚,慢慢的,总有说清楚的时候。

  “可是你刚才说……”玉溱听的云里雾里,前因后果全不明白,还想再问,月凌却已不欲多言,生怕是把谁的一世英名败在了自个儿手里。

  “别可是啦——那些你都别管,反正呢,等以后回到了京城,见到你亲生爹娘,想报赵家的仇,机会有的是。”

  月凌拍她再多问下去,自个儿一激动就没忍住把实话往外吐,忙接了口,硬生生又把话题转回了赵家。此时此刻,就算长念着对赵家的怨恨,总比这姑娘胡思乱想地怕鬼来的好。再者说了,方少侠的智慧,方少侠的面子,那也是顶要紧的,好歹他也算半个玉溱的恩人,总不好让他太跌份儿。

  玉溱默默低下了头,虽是心中仍有万千疑惑难以解明,可眼下,既是月凌发了话,她也就乖乖地没再多问。

  “月凌,你真是神仙吗?”沉默片晌,思虑片晌,玉溱忽又对着镜中那个在她身后梳弄着头发的新识姑娘问道。

  玉溱也不知道,自己如何竟是又问出了这话来。若论相貌,月凌这端妍秀丽的倾城之姿,想来貌若天仙也必不过如此;若论本事,腾云驾雾、移形换影、隔空取物……如此种种已然见识了不少,她却是会人所不能之事;若论心地,放着天上无悲无喜的快活神仙不做,下到凡间,又到这边荒瘴气之地,千里赴此救她这不相干的苦命人,菩萨心肠也不为过。

  只是……这快人快语的爽气话,全没个俯视众生的孤傲高冷;对人间诸事了如指掌,又不似传说里不谙世事的天女;如今问起她婆家的事,又是张口见鬼闭口报仇的,真真不像是玉溱心目中神仙会说的话。

  不食人间烟火……眼前人自称仙女,容貌虽是极美,却难以同这六个字挂上钩。她少了分清寒,多了几分亲切。她有的是侠肝义胆,慈悲心肠,没的是天命业果的囫囵话。她会哭,会笑,会关切凡人的甘苦,会怨,会怒,没那些看破红尘的超然。

  玉溱自然信她是神仙,只是……实在不是她自小想象中的神仙。

  此刻,月凌又苦着一张脸,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又陷入了这个证明自己身份的麻烦里,“怎么,事到如今,难道你还不信吗?”

  玉溱无辜地瞪大了一双杏眼,低眸摇摇头,眼神迷离,几下揣度,也不知她是在说信还是不信。

  “怎么说呢?我在潮州这些年,小时候也常听街头巷尾的老人们茶余饭后讲神仙鬼怪的故事。神仙……神仙不都是一味导人向善,天大的怨恨也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的吗?怎么我心里揣着恨,你倒欣慰了。而且……我瞧你这样平易近人,一点也没有神仙的架子,说你是侠女我倒信,神仙嘛……你怎的一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都没有啊?”

  停下手中梳弄头发的檀木梳,月凌兀地愣住,轻笑出声,这姑娘……简直天真的不像话。清霜常爱听戏,也总是秉承着虑惑之心,还常对戏里的事存疑,对听来之事,心想是不可不信,更不可全信。

  可玉溱倒是老实,街头巷尾的传奇,人家说什么便是什么,倒真个是深信不疑。自幼听得的故事,根深蒂固也罢了,她竟还全然把故事里的说辞当了真。今朝她一个如假包换的真神仙站在面前,还是特地来救人的,她反倒竟是疑神疑鬼的,千般不信了。

  “你听他们胡说八道!讲故事的可都见过神仙不成?谁说神仙一味导人向善的?玉溱,你们不是常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孝之始也’吗?那……对伤残自己发肤的仇人宽容,岂非是对生身父母的不孝?”

  玉溱登时惊住了,这番话,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以直报怨的话倒是消了她心里的憋屈,只不过,佛道家的神仙这般说道,真叫她一时间难以置信。

  “这……”

  月凌越说越起了劲儿,恰似个教书先生般教授起做人的道理来,“好姑娘,你信我的,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一味地原谅,知会让那些人不知悔改,变本加厉。所以啊……该恨的人还得恨,该报的仇还得报。”

  月凌放下梳子,轻轻将它压在梳妆镜前,仰着头,一句句说的义正辞严。才解释完,又想起玉溱说她平易近人的不像神仙,李天仙又忍不住好好“教诲”一番。

  “再说了,我平易近人怎么了?这还有错了不成?神仙就得端着架子,高高在上的,就得清冷的不行啊?不食人间烟火吗?玉溱,我告诉你,神仙才是最食人间烟火的呢!否则……庙观里的那些油烛香灯是什么呀?”

  玉溱摇摇头轻笑,微微举起了双手,“我投降,我算是被你打败了。”

  “玉溱,你笑了!”月凌当即惊叹。

  玉溱微斜着头,一双眼尽是铅华洗净的澄澈,“我为什么不笑?现下没了赵家的逼凌,我开心的不得了。月凌,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爹娘啊?都过了十年了,我不知道……他们变了没有,从前我们一家一贫如洗,如今……你说,如果他们站在我面前,我会不会认不出来了呀?”

  月凌双手搭上她的肩,淡笑着宽慰起来,“别急,先安心在这儿住些时日,等把你的身子调养好了,回头再精精神神地去见你爹娘,嗷。”

  “嗯。”玉溱颔首低眉,一剪秋瞳如水,拾起镜前的木梳,继续闲散地梳弄着长发。

  两人又闲聊了些有的没的,几盏茶的功夫后,月凌见玉溱有些乏累了,便离开房内,让她一个人好好歇息一会儿。一转身,自己却是个闲不住的,在府衙后堂里东走西逛,漫无目的地走到哪儿算哪儿。

  今日也算多事之秋,大起大落的悬的又岂是李玉溱的心?月凌此刻亭中闲步,凝思慢想,先前找到玉溱时激动的心情早已淡去大半。如今静下心来,方才想起待这事了了之后,就是她回天上去的时候了。

  在这红尘俗世里羁绊了这许久,风风雨雨识了二三新友,上天入地的好生惊心动魄。等到过几日,将玉溱交到李御史夫妇手里,月凌也没什么留在人间的理由了,跟赵师叔的赌约,已过了这些时日,她也该回去认输了。

  一想到此处,不觉心头竟泛起一股辛酸。回到天上……认个输倒是没什么的,胜败乃兵家常事,赵师叔又是长辈,彼此玩笑惯了,不过作些调笑取乐而已,没谁当真会把这些当回事,这也不算丢人。

  三哥的嫌弃,父王的责问,私下凡间的罪责,她也是不怕的。一来诚如赵师叔所言,她在天庭无官无职,没什么玩忽职守的错处;二来,自到了人间这些时日里,横竖她向来是与人为善,偶有了人命关天的错事,也都极力挽回,一来二去,总算是没曾酿成什么大错,真要责罚,也不至于罚的多狠。

  月凌忧心的,自然不是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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