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空一愣,还不解是什么情况,却是连忙松开了手。
“咳咳——”梁公子揉了揉喉咙,慢悠悠走到月凌身侧,微红着一双眼望着明空,“你还出家人呐!竟然暗算我!有本事别用法术,看我不打的你……”
见梁潇没什么大碍,月凌也不怎的担心,嫌弃的语调却又冒了出来,“好了——你也别闹了,多的是让人笑话。”
明空仍是一脸犹疑,徘徊在状态之外,一眼望去,竟不知该同谁细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月凌双手抱臂,看戏似地幽幽同他道,“那你先同你家朎胧交代交代,今日到相府来作什么?”
“我……”
看着明空这略显羞涩的情态,月凌微微一笑,饶是打趣似地同明空道,“瞧你,脸都红了。说不出来,我便替你说了,明说是为收妖,却是一不登坛,二不作法,反等着我带她溜出来。一旦出来了吧,你又紧跟其后,我看,你这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罢?”
大抵是被说中了心事,多少不愿意承认,明空转眼又摆出一张冷脸来,“阿弥陀佛——贫僧乃是出家人……”
听得这几句阿弥陀佛,李姑娘心里莫名疲惫,“别贫了,张口闭口出家人,除了句阿弥陀佛,你还会什么?倒是把大悲咒背来听听?我看……观音心经你都背不出来罢!”
被人揭了短,又不得反唇相讥,明空禅师觉得很委屈,却不能同人言说,“可……”
月凌一语断了他的混乱思绪,不耐烦似地道,“别可了!我三哥都跟我讲了,你亲口同他说的。你对柳朎胧啊,那是一见钟情,你才舍不得伤她呐!是不是?”
这种事,出家人怎肯承认?尤其……还是相明空这般几百年收妖为业的出家人。
“不……不是……”
李姑娘的性子,自然不会同他好好说话,给他个否认的机会,“不是什么?难不成……是你骗我三哥的?你好大的胆子啊!”
“没有,没有……”
把人引进了话坑里,月凌很得意,当即便趁热打铁同明空道,“我三哥同我说了你们当年的事,我也一并告诉你家朎胧了。现在呢……你两条路,要不呢……就是接着当你的除妖法师,再不能见柳朎胧的面,要不呢……你立刻还俗,同她成亲……”
明空当即一惊,诚惶诚恐,“李姑娘,这是违背天条的……”
李姑娘同他甩了一记白眼,对这念头表示相当不屑,“你想多了,天庭才懒得管这些事呐!白素贞跟许仙的事儿,你几时见上天拆散了?还不都是法海在那儿瞎折腾!”
“可……”
月凌有些不高兴了,分明是为他好,可这和尚……油盐不进,着实有些不识好歹了,“你还可!你是信你那个一辈子都没修成正果的师父说的话,还是信我这个正儿八经的神仙说的话?”
“我……”
李姑娘倍感心累,自知同明空说不进去,没办法投了降了,只好扭头同小蛇妖嫌弃似地抱怨道,“柳朎胧,他说话一直这么磨唧吗?”
哪知道柳朎胧却是耸耸肩,一脸的无辜,“我不知道啊……”
月凌沉思良久,转而一副大彻大悟的模样同明空劝解起来,“你扪心自问,这三百多年来,你可好过?成日里阿弥陀佛,可偏生对不起佛祖,又对不起自己的心,难道……你想将来的岁月,永生永世便这般活着吗?”
“我……”意料之中,明空的回答,仍旧只有一个字。
见明空那般为难的神色,柳朎胧颇有些不忍,“李姑娘,你别逼他了,他现在……心里一定很乱。”
月凌长吁一口气,自知今日许是难以了解了,倒也不很着急,“哎——好吧……那我不逼了。你过来——”
“李姑娘……”柳朎胧低头望着地上,踟躇不前,看起来显然还不大乐意回去。纠结来纠结去,最后还是听了李姑娘的话。
“我不管你今后要做明空还是做江子笙,今日我先把她带回去,等你想明白了,再来相府找我。三哥告诉我真相的时候,为着你的付出,我还着实感动了一把。今儿个,我为你们俩也算仁至义尽了,只是感情是你自己的,孰轻孰重,别人没法帮你作决定。”
明空略略抬起头来,算是多赏了几个字,“我知道……”
月凌也不气也不急,蓦然觉着少了点什么,扭过头却对梁公子问道,“梁潇——你怎么一言不发的?”
梁公子抚着喉咙,表情有那么几丝痛楚,“我喉咙……疼——”
一听这话,月凌转身,果见梁潇喉咙处有些微红,心中饶是不忍,便将右手往他喉前轻轻一挥,“好些了吗?”
梁公子清了清嗓子,登时神清气爽起来,“好多了!”
“那咱们走吧,别打搅人家得道高僧在这儿参禅了。”边说着,月凌又同柳朎胧使了个眼色。柳朎胧会意,摇身一变,又变作先前那支发簪,晃悠悠斜簪入月凌鬓边。
两人往前走了几步,梁潇忽又转回头来,同明空禅师留了一句话,“江子笙,你为了救她,连劫持凡人这般为人不齿的事都肯做,还个俗而已,如何就难了呢?”
明空和尚仍旧停留在原地,略有动容,却依旧不置一言。
入夜,人声已静,相府中人都早已歇下,唯有月凌屋里仍点着烛火,心中难以平静。正怅惘间,忽的觉头上被谁不轻不重地击了一下。这熟悉的力度,熟悉的打人方式,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了。
“三哥——你又打我!”一下子惆怅也顾不得了,满心只是被欺负的小委屈。
哪吒一个转身现了身,仍是白日里那副白衣金冠的模样,神情却是无趣的紧,“真没意思——贞英,你怎么知道是我?”
月凌右手托腮,并不很想搭理,“除了你,还有别的神仙这么无聊吗?”
哪吒伸手,往月凌额前敲了一记,斥责似地嗔怨道,“无聊?怎么,白日才同你说了明空的事,利用完了就丢开,这绝情劲儿,还当不当我是你哥哥啊?”
“三哥~~~,诶?白天你才来过,怎么……”月凌惯例似地撒完娇,登时又疑惑起来。
哪吒轻车熟路地坐到白天坐的椅凳上,漫不经心道,“三哥有些话忘记同你问了,回到天上才想起来,霎时功夫再到这里,便已是黑夜了。怎样,那小蛇妖的事,有眉目了吗?”
月凌本想实话实说,转念一动,到底还是撒了谎,“没……没有,我正等着那明空和尚现身呐!”
哪吒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的狐疑,“真的?”
月凌瞪大了眼睛,仿佛声音越大,话便越真,“当然是真的!我几时骗过你?”
哪吒不由得又甩过一记白眼,百般不屑道,“你骗我的次数还少吗?”
“三哥~~~你还说我呐!你自己呢?你……你这……说走就走,说来就来,你倒是随性的很呐!你知不知道,神仙私下凡间,是违反天规的呀?”自知理亏,月凌也不在说不说谎骗人上头多作纠缠,却是扭头责难起了三哥的不是。
哪吒眉头微微一皱,“怎么忽然说起这个来了?”
“你就说我说的是不是事实吧?”说到这事上头,月凌的底气莫名就足了起来。虽说她家三哥,自打出生,从来也不把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放在眼里,可是事实就是事实,不占理就是不占理。
哪吒不屑似地冷哼了一声,“呵,你还好意思跟我说这话?”
月凌楞了片晌,想起临来前赵师叔的话,不久便又找到了新说辞,“三哥,你是堂堂三坛海会大神,你私下凡间,那叫玩忽职守。我又没有什么官职,天庭才懒得管我哩!”
“你倒会狡辩!”哪吒咬咬牙,这孩子,也不知被谁教坏了。
一到了这种时候,月凌深知,该出卖的还是得出卖的,于是乎二话没说,就把当初出主意的“幕后主谋”给供了出来。“我这不是狡辩,是赵师叔这般说的,当初我不乐意下来,他便这么劝我来的。”
哪吒自知了打赌之事,这番说辞,倒还是头一遭听闻,“赵师叔?为老不尊,净是有意无意地办了坏事。”
月凌斜眼一记,饶是含了几分轻蔑之意,“三哥,有能耐,这话你当着赵师叔的面说去啊!”
哪吒登时语塞,当面责难的事,他当真做不来。不是他认怂了,怕了那赵公明去,只不过长幼有序,即使是神仙,该敬的尊卑还是要遵的。虽然阐教截教千年之前势同水火,可如今早已成过去,赵师叔好歹是长辈,有些话嘛……着实不是他一个晚辈可以训教的。
“贞英……这事三哥便不计较了,可你好歹是个神仙,你该知道,假使动了凡心,生了情爱,到时候,天庭想懒也不能了。”
“我?凡心?三哥~~~你又冤枉我!”月凌一副委屈极了的样子,动了动歪心思,转头又开始祸水东引的招数,“你别老盯着我嘛!我看呐,你有空还是多管管大哥吧,他好像……动了春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