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零章 恍若前生
若卿言2018-07-31 02:143,175

  “梁潇,你能教我弹琴吗?就是……别让我看琴谱,一看琴谱,我就头疼。”李姑娘忽然觉着,身边的人一个个都会弹琴,在天上,母亲更是个中好手,到了人间,连那说话时常出错的小公主如今怎么也算入了门,有叶公子教导,当该不会差到哪儿去。可唯独她……这也太丢人了。

  梁潇一愣,顿觉有些为难,教便教了,却哪有学琴的人不看琴谱的?可既是李姑娘提的要求,无论如何,总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允了。“不看琴谱?嗯……我试试。”

  李姑娘一听这话,登时兴奋起来,努力点点头,大声道句“好!”

  接着李姑娘便乖乖侧身坐到琴椅上,伸出两只手,却犹犹豫豫,不知该如何拨弦。梁潇踱步到她身后,轻轻握住她的双手,一根根拨弄着琴弦。蓦然间,月凌只觉得时间仿佛停驻了,这人,这曲,这情形,为何莫名只觉得似曾相识。倏忽间,脑海里闪过几许画面,却都是稍纵即逝,再也难以记起。

  迷惘间,月凌抬起头,却正正对上那一双眼,电光火石之间,仿佛一瞬时窒息。心思慌乱,愁绪如麻,也不知为何烦闷,多瞧上几眼,心间便已是一片空白,双手无力,双眼聚不拢神,只觉得下一刻便要昏厥一般。

  月凌不知缘故,鬼使神差之下,抽开一双手,却是一点点靠在梁潇怀中。闭上双眸,却仍能见脑海中一双眼,竟与方才所见一般。这时节,她竟是无力再思量许多,也忘却今世何世,眼前人究竟是谁。

  “凌风……”她顾自喃喃着,声音既小,不止梁潇听不到,连她自己,虽无意识念出了口,却也不知这两个字究竟是什么,须臾,竟也是不再记得。

  梁潇双手悬在半空,抱也不是,推也不是。这突如其来的温存,叫他受宠若惊之余,不免好生诧异。清霜妹子究竟说了什么,竟叫李姑娘能这般豁了出去,将平日里所谓颜面通通不顾了,活似是投怀送抱一般。

  “月……月凌……”梁潇缓缓抚上她衣角,轻轻加深怀抱,欲是再说些什么,只是一片迷茫之下,支支吾吾的,却也终究没法出口。

  这一抱,月凌一怔,却是立时又清醒了,诧异之下,连连推开。深呼吸几遍,好容易平静下来,她只告诉自己,定是为着与清霜的赌约,入戏太深,太过魔怔了,这才有了方才的举动。只是……那怦然的心动又是为的什么?

  天呐!难道……她真是动了心了?动心……对梁潇?月凌不敢深想,却又不能将这感觉完全抛丢。当日在潮州的时候,临别夜里,她确有不舍,彼时清霜他们具不在身边,她与方觉秦洄又交情尚浅,那愁绪,难道果真因梁潇而起?

  后来,提及他的婚事,如何劝慰之下,心中竟生许多抵触?相识一场,也算是以“友”相称,若他成家,不是该为他高兴吗?为何竟是打心眼儿里的不乐意?前日里在宫中,叶公子看破计谋之时,文音只提了一句“梁潇”,明明有千般理由可以胡言,她却为何巴巴地扯上什么喜欢?

  从前三哥说,情之为物,由来不由自主,所以才怕她流连红尘时日一久,终归要沾惹了不该沾惹的孽债。当初她还信誓旦旦地说决计不会,如今……竟是被三哥不幸言中了吗?她总以为,那些痴念牵缠,离她总是很远很远的事。

  董永牛郎的故事,她一点也不感动,一点也不向往,反而一遍遍地觉得不值。所以,她觉得自己定然不会动情,所以,她恣意释然地与梁潇走的这样近。可谁晓得,寒门书生入不得眼去,她竟是牵情于王孙公子?

  都怨清霜同她打这个赌,也怨她稀里糊涂地答允了,便叫她非得使出浑身解数来俘获梁潇的心。这才说了这三两句话,不过弹了会儿琴,本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啊?却怎的,忽然都变了?都变得……不再纯粹了。这一回……梁潇怎生想的她倒不知,莫非自己却已是深陷在其中了?这番心意,若是叫他看透猜透了,他……又是何等思量?

  月凌心也踟躇,步也踟躇,忧恼着踱步到书案前,兀地却见镇纸之下,金钩银划,一笔笔却是这样熟悉的句……

  金剑已沉埋,壮气蒿莱。晚凉天净月华开。想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

  这是李煜的词,这不是……当初她离开潮州之前,心中所想吗?从未念出的句子,怎的今朝却在他笔下?是他有窥人心思之想,还是说,一种相思,两处闲愁?相思?闲愁?怎的忽然满脑子尽是这些?

  当初,本以为潮州一别,便成永诀,却说是玉楼瑶殿,空照秦淮。那时心心念念,终也不知究竟舍不得谁。沉吟半晌,说出的话,竟是叫他早些娶个娘子,可心头那般一念,隐隐总有几分怅惘。

  “你若真心盼我早日成亲,与其问长问短,倒不如帮我瞧瞧月老牵了谁家红线,待我回了爹娘,直接找女家遣媒提亲便罢了。也免得日后一波三折,多生徒劳。”

  “帮你看容易,若是等下回到人间再告诉你,只怕你都已儿孙满堂了。”

  儿孙满堂?若有一日,真得见梁潇如此,她……可会觉心痛?月凌实在说不上来,只觉得如鲠在喉,欲吐不得,欲咽不能。这感觉虽不甚真切,可她已是隐隐觉得,或深或浅,她怕是已入情网了。

  这番心绪,如今可算是明了?说是要到月老仙宫里看一看他的姻缘簿,来去匆匆,终是未得成行。他凡世缘分属谁?倘是那女子出现在她面前,她又会如何?会不会心生妒恨,从中作梗?会不会上天宫去,断了他的红线,毁了他的姻缘?还是会……对那女子百般为难不下?亦或是,乐见其成,安心离去?

  那人那事尚不在眼前,她总是难以决断。只是她明白,姻缘二字,本由天定,纵使情深如何,终究也敌不过那条红线缠绕。与其深陷其中,误人误己,还不似犹作前番洒脱,道声珍重便罢了。

  旧事纷乱,前路迷茫,留在此地,总不免是一团乱麻。倒不如就此离去,天南海北,也不管去向何地,只待了结了柳朎胧的嘱托,这便回了家去。反正长久待在相府,明空和尚也不会主动找上门来,清霜所谓打探到的事,说不说便由她去,知不知道,也未必就能有什么好处。

  至少……走的远些,她便不再会为这些近事纷扰,或许日子久了,便也就放下了。到时若真见他儿孙满堂,许也不过会心一笑。终究只是片许心动而已,又没有什么海誓山盟,没有刻骨铭心,哪里就能记生生世世呢?两三个月的相识罢了,于他……不论动心不动,总是抵不过下半生三四十年的光阴。

  她还有千年万载的岁月,梁潇至于这漫长岁月,也不过是转瞬而已,哪怕现在不忘,以后……也终归是见不到的。长痛不如短痛,何况还未必有多痛,可弥足深陷,却怕是永生永世的无穷痛苦了。

  月凌胡思乱想了半日,只当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决定,可梁公子在旁,已是瞧她呆呆出神了半日,却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可他才觉着郁闷呐!莫名其妙地被投怀送抱,好容易接受了,却又莫名其妙地被一把推开,他现在脑海中,除了莫名其妙,已经再没有别的词了。

  此时此刻,有没有谁能告诉他,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他原先真是只想好好教教琴,再没别的想法的。他心中虽不免蠢蠢欲动,可月凌……这一回,分明他才是被动的那一个,为什么……李姑娘方才那反应,倒像是他故意调戏轻薄一般?

  “月凌?”梁潇冷眼瞧了半晌,终究是没法跟个没事人一样不闻不问,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才想问上一问,还没等想好如何开口,不过才叫了个名字,却听李姑娘立时欲盖弥彰似地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听得梁公子愈发莫名其妙。

  “我没事——”这一句喊的猝不及防,声音比先时大上许多,也不知李姑娘究竟是说给梁潇听的,还是同自己在强调些什么。

  “啊?”梁公子一愣,这算什么?他何曾想问什么有事没事的?只不过……想为李姑娘方才那姑且可能算得上调戏的行为,给自己讨个说法呀!

  他现在分明觉得,自己才是需要安慰的那个啊!李姑娘难道不需要为她方才那“始乱终弃”的举动好好给一个解释吗?总不是说……这世上,只有男子对女子动手动脚的才能算是调戏,换作男子身上,就有冤无处诉了吧?

  “我真的没事,一点事都没有。”月凌连连强调了好几声。这般掩盖心虚的话,若有旁观者在侧,自然必会是一清二楚,只是却奈何此刻,梁潇亦是身在局中,心虚之感,不亚于月凌几分,于是听在耳里,也便这般淡淡飘过,只是点点头,也没别的话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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