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州的水患不重,再有梦初坐镇,赈灾倒也方便。月凌随我到潮州,因是当初答应了天若要帮他寻李世叔的女儿,因此闲暇时,我常与她一道翻着潮州的户籍找人,有一日,终于寻到了个年龄姓氏,并着婆家的姓都极合了生死簿上所写的,于是便计划着,第二日便去寻人。”
“潮州的水患不重,再者有梦初坐镇,赈灾倒也方便。月凌随我到潮州,因是当初答应了天若要帮他寻李世叔的女儿,因此闲暇时,我常与她翻着潮州的户籍找人,有一日,终于寻到了个年龄姓氏,并着婆家都极合了生死簿上所写的,于是我和她便计划着,第二日便去寻人。”
“婆家?”严公子一愣,虽是早听玉溱讲过,今日乍一听闻,仍是不免诧问。倒不是嫌弃,只是……有些事,虽成过往,一想起她曾属他人,心里头那股子嫉妒,总还是按捺不住的,于情或不会少半分,只是醋意,更显浓郁了。
“怎么?你都想着谈婚论嫁了,还全然不知此事?”梁公子见他这反应,却怕是嫌弃了玉溱世妹曾许赵家,不禁为她此番终身又深深担忧起来。
“知道一些,只是……”
“只是什么?严兄,我可把话说在前头,倘若你嫌弃此事,也不必再多犹疑,不如趁早打消了念头,也免得日后后悔,落得两厢不称意。”梁公子皱起眉头,冷峻似地同严柳轩说道。
他与李家世妹,虽不至什么情同兄妹之谊,可说到底,好歹总也是当初他与月凌一道救玉溱回来的。眼见她受尽赵家欺辱,逃将出来,还要被一众家丁追赶,死念早决,拼将性命奔到河边,便是想要了结了性命。
在赵家三年,辱骂自不消说,鞭子棍棒的抽打更是不绝,那日见她时,满面憔悴,身上满满都是伤痕。一提起赵家,一提起过往,真格是伤心欲绝,生不如死。那凄惨的场面,他见过一次,恐是此生怕见着第二次。
玉溱世妹前半生已是凄楚至此,如今好容易寻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算是过上了几天舒心日子,今番又得了严兄垂青,倘若就此成就一段良缘,自然是终身有靠,极好的归宿。可若是严兄嫌她曾为人妇,纵使今朝忍下,将来焉能长久?天长日久,怕左不过是第二个赵文洛,打骂或不至于,冷落却也足以叫她断肠。
想起那日情形,梁潇实不忍玉溱世妹再遭此冷遇。尤其严兄为人,对朋友对同窗,再仗义也有个男儿脾气,翻脸不认人的时候,怕是他对女子没甚耐心,将来……若那般,还不如现下便打消了这等念头,各自寻觅良偶的好。
“不不不……梁兄千万别误会。我早知李小姐在潮州时许过人家,而今恩断义绝,猜想定是那婆家极尽薄待之能。欲要问及,却怕触及李小姐伤痛,再说萍水相逢,亦不宜这般追问。可心中总想知个究竟,思前想后,便来问问梁兄。若生半分嫌弃之念,我便也不必来这一趟,不必左思右想、费尽心机地地想讨李小姐喜欢了。”
严二公子一个劲儿地压低了姿态,努力想证明自己绝非梁潇所想的那般小人。好在同窗三载,梁公子也知他为人,明他光明磊落,心中想头,从不藏着掖着,断无这般当面说谎之念,也就不再多疑。
“费劲心机?柳轩兄,你这是是在打趣自己呢,还是一时激动,词不达意了呀?”一明晰严二公子的诚意,梁潇兀地又开始咬文嚼字调笑起来。
严二公子哭笑不得,这时节,梁潇竟还有心思跟他开这般玩笑,他可是诚心诚意地想要讨教从前的事,为的不过是怕日后无心提及,触及玉溱的伤痛,亦是出于一片关心,现在他正等着听,哪晓得自己表了诚心,梁潇却愈发不正经起来。
“衍之……”严二公子皱了皱眉头,惆怅之念涌上眉间,倒瞧得梁公子好生不好意思起来。
梁潇正了正神色,正正经经地诉说起李玉溱的过往,“她确是多有伤痛,碰见这么个婆家,简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提起赵家,梁潇就忍不住满肚子的怒火。上至主事公婆,下至妹夫,乃至府上的丫鬟侍女、仆从小厮,但凡有那么一个两个当初能待玉溱好些,她只消能些许在赵家体味些人间温情,怕也不至于一时悲愤之下,想要投河自尽。
“可是她那……丈夫,整日里打骂于她?”说到伤痛,严公子家中还算和乐,从无甚见婆媳间怨憎相对的景象,也便只能往这上头想了。
梁潇长叹一声气,哀怨道,“她那丈夫到不曾打她,骂不骂的我不清楚,总之,三年来是百般冷落不屑,莫说平日,便连着新婚之夜,也是让她独守空房。”
“独守空房?”严公子莫名找到了什么重点。有些事,说不在意是假的,横不过那点子在意之心,稍不减爱慕之情罢了。
梁公子抬眸,满是不屑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正如你所想,恭喜……恭喜啦!”
严二公子急急掩面,倒似被谁看穿了心事一般,羞愧难当,“梁兄取笑了……”
“我哪敢笑你啊,严二公子。”梁潇挑眉,无聊转了转竹箫,心里头不禁深深感叹。哎……这动了心的男人啊,多厚的脸皮都能变薄。
严二公子现下倒无心调笑,忽的想起“冷落”二字,并着“伤痛”之说,不免开始哀怨起来,“说正经的,李小姐既能为着丈夫的冷落,伤心至绝,想来……她必是爱之极深,才会……怨之极且罢……”
“你想多了……”梁公子不自觉翻了个白眼,为严柳轩的联想能力捏一把汗。
严公子一愣,饶是将两只眼睛瞪的如铜铃一般大,“啊?”
却见梁潇边右手无聊把弄着竹箫,边又懒懒地同严柳轩解释起来,“青梅竹马也未必两小无猜呐,玉溱世妹和那姓赵的,虽是自小就相识,也说不上什么情之极深的。纵有情,到如今……谁又能分得清究竟是兄妹之情、朋友之谊,还是男女之爱呢?”
“梁兄的意思是……”严柳轩听了这般说辞,一时更难猜个究竟,倒是愈发脑子一片空白了。
梁公子摇摇头,又哀声叹了口气,“倘只是夫君冷遇,顶多是春愁难遣,闺思怨念,也不至于要死要活的。但只消府上锦衣玉食仍有,能过着少夫人的日子,玉溱世妹必也不消动了绝命之念。”
“既是如此,那……她又为何生不如死?”严二公子急急追问道。
梁潇轻笑一声,所说之辞,分明也是道听途说,却是以一副过来人的目光瞧着眼前一脸茫然的严柳轩,“你呀……严世伯虽纳了几房小妾,后宅里或是许有些暗斗,怕是你严府上下,无论是真是假,总是一派父慈子孝,婆祥媳贤的景象,寻常百姓里小户人家的明争,有些个恶婆婆的作为,怕是严兄全然未曾知晓吧?”
严二公子微微低下头,沉声思量了片晌,继而道,“这事……我倒在戏文里听过,瞧我家姊妹兄弟,虽常有面和心不和,可但凡平日里相见相逢时,倒是总还算客客气气,大哥娶了媳妇之后,我娘也好,那几房姨娘也罢,人多了难免偶尔起了争执,喜不喜欢的倒且两说着,不论心思如何,我自小冷眼瞧来……她们相处倒也还算和谐。怎么,难道,玉溱……小姐她……”
“玉溱世妹在潮州流落时,为当时镇上首富何员外收养,那时她闺名唤作秋莲,虽是养女,本也算是个小户人家的千金小姐。镇上赵家为着攀附富贵,自小便同何家定了亲,将玉溱世妹许与他家大少爷。赵家的这位少爷,名唤文洛,表字何如,我倒未曾打探过。听说众人眼里,倒是个知书达理,一表人才的好儿郎,他同玉溱,也勉强算得是青梅竹马,自小感情好像也还过得去。”
“过得去?什么叫过得去,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严二公子急欲问个真切,一字一句都不免揪着心弦。
梁公子高了声调,愈发显得一脸无辜,无知……也不是他的错嘛!现下反正都已经带着玉溱世妹回京城了,赵家的人有多远滚多远才是,过去的事自该让它过去,未来的日子合该好好过。赵家的种种,既是玉溱世妹的伤疤,他又何苦去问的这样详细?倒是没来由地往人家那伤口上撒盐。
“这我哪里清楚?不过都是道听途说罢了。你大可想想,倘若真有多好,又何至于闹到如今这个地步?”梁潇对严二公子这般事无巨细的问询,饶是有些嗔怨。柳轩兄,这是真把他当作百晓生了不成?他有多大本事,又不跟月凌似地能窥人过往,这档子事,知道个大概也便是了,难道还能事事都查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