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冤家路窄
若卿言2018-08-01 02:153,139

  “是谁?谁击的鼓?”

  月凌将头一扭,心中并不甚畏惧,上前一步,直言道,“是我。”

  那差役一听,将右手瓷瓶一丢,“咣当”一声,瓶身碎了一地,酒也洒满门前。汉子大步上前,捋起左右袖口,左手叉腰,右手直指着月凌,借着弄弄的酒意狠狠斥责道,“你是谁家小女子,大过节的,不好好在绣楼里待着,竟敢跑到这儿来搅扰公堂?!”

  “我哪有搅扰公堂?”月凌郁闷了,她干什么了?不过就是就击了个鼓嘛,这鼓设在衙门口,难道不是让人敲的吗?就算是逢年逢节的敲不得,至于发那么大火吗?

  “诶——有话好好说,你一个大男人,冲人家小姑娘吼什么吼?”梁潇速即将月凌拉到一旁,护在身后,一脸愠色对那差役道。

  “唉哟,哪儿来的臭小子?你是要替她出头吗?信不信老子把你们全都抓起来,先打你们每人五十大板!”那差役横眉以对,尖声怪气地刺耳之言不绝,甚是不可一世。

  “打我?我犯了什么罪?”梁潇被这差役的蛮横弄得怒色渐盛,摆起了相国公子的架子,高傲讽道,“就凭你一个小小的差人,也敢打我的板子?”

  梁公子哂笑冷语,心内十二万分的不屑。果然是冯延寿的手下,玩忽职守不算,还与他一般无礼,狐假虎威的,不分青红皂白便想动起手来。

  “嘿,你看我敢不敢——”那差役说话间举拳便要往梁潇脸上打去。梁潇反手一缚,挡住那人的拳头,轻轻一甩,那人喝了酒,气力不足,再加上不通武艺,敌不上练家子的反击。一时经受不住,被甩得连连往后倒退好几步,险些摔个不轻。这么一吓,他宿醉的酒也醒了一大半。

  此刻府衙前的大街上,虽没几个人来往,但这差役自觉大庭广众之下丢了面子,一口气很是咽不下去,撑地慢慢站稳之后,左右手攥了攥拳头,脸一怒心一横,顾不上自身能耐几斤几两,又想卷土重来。

  正欲冲上去时,不待梁公子再行迎头痛击,沈天若已然抢步在前,在差役面前亮出定国将军的令牌。差役一见令牌,还未看清上头的几个大字,冷不丁打了一个激灵,宿酒这才醒尽。待看清令牌上的字之后,连连下跪扣礼,几乎词不成句。

  “小人见过沈将军。将军……小人……”

  沈天若收起令牌,无心与这无名小卒多作什么计较。只摆摆手疾声厉色道,“别啰嗦了,本将军现在懒得追究你的罪过,快去通禀你家府尹老爷,说我有事要告官。”

  “回沈将军的话,今日休沐,冯老爷不在衙里呀。”差役仍是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只微微僵着身,颤颤巍巍、诚惶诚恐地回禀道。

  “不在衙里,那你就到他家里去请,难不成还要本将军亲自登门递帖吗?”沈天若拂袖,没来由地心中不悦。

  这等人命关天的事,他自昨夜起便烦忧不已,思来想去没得出个结果。不想今朝到了京兆府,大事小事的不断,又是这般不顺心。此刻右眼跳个不停,想起左吉右凶的俗话,他总隐隐觉得,不久还会有什么更不好的事要发生。

  “是是是,小人糊涂,小人这就去……”差役被这一声斥责吓坏了,顾不上其他,连连答应。一手扶地,借着后劲儿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双膝跪久了腿有些酸软,直待东倒西歪地转了几圈后,方才找准了方向,提步欲往冯延寿的府上去。

  还没走几步,却见前方不远处,冯延寿已迈着闲步,大摇大摆的往京兆府衙门口走来,几尺外看见衙门前的几人,咧嘴笑道,“哟……沈兄——上元佳节刚过,大清早地来我京兆府,有何贵干呐?”

  见他满面堆笑,无事献殷勤的模样,梁潇等人不免添几分嫌恶,憎厌之余,沈天若愈发心内疑惑。这冯延寿,平日暗里贪赃枉法自不消说,为人更是个贪图享乐的,今日清晨到此,实在一反常态,叫人不免生疑。

  依着朝廷的规矩,京兆府尹本该是居于衙内后堂,以便办公的。可冯世伯知他屡教不改,生怕离了家人长辈的眼皮底下,这不肖子孙又干出什么有辱家风之事,愣是不让他搬出家门。只叫他白日无事歇于后堂以待案情,放衙后不许在外逗留,立时回家,心想着不留给他半分作恶的时机。

  且不提冯世伯这法子管不管用,可冯延寿图个孝顺的名头,总是照着做了。莫说他平日夜晚不住后堂之中,如今这大过节的,能到府衙前头转悠便是一桩奇事,偏偏还这样凑巧,一来就碰上他们这一趟。莫说今日仍在七日休沐之期,纵是平常,饮食起居也极尽惰懒之能,声色犬马,纸醉金迷,从不论场合,京兆府的大门,他是少迈一日是一日。

  今日无需坐堂当值,府衙大门亦是紧闭,坐值的酒气熏熏,满嘴粗言秽语,全然没个办事的样子。可他这个闲的要命的府尹,却破天荒这般早早地到了衙前,也不知冯世伯怎生就放他出了门。说其中无事,怕是连冯延寿自个儿都不会相信。

  然而究竟是何缘故,天若此时尚想不透,只得抱拳道声,“叨扰冯兄清休了。”

  “哪里哪里,沈兄客气了。沈兄昨日凯旋归京,而今可是圣上跟前的大红人。沈兄大驾屈尊府衙,既是有事,我自当效劳,哪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冯延寿回礼,面上堆笑,一言一行极尽讨好之色,一反常态的古道热肠。

  此情此景,不但沈天若诧异,就连梁潇也想不透这情状。

  “哟!梁兄也在啊?”冯延寿往边上瞥了一眼,装作这时才看见梁潇的样子。

  梁潇松散拱手,慵懒地执了一礼,并不置一声,懒得跟他墨迹什么。

  “欸?这不是那日那位天仙美人吗?”一见月凌,冯延寿双眼立刻放了光,苍蝇似的笑得一脸欠揍,一步两步往这头挪过来。

  “冯兄,今日我们到此是来报案的。”还没等他凑近,梁潇忙竖箫拦在月凌身前,抵住他左肩,冷冷正色道。

  “哦,哦……”冯延寿近不得前,依依不舍地也只能不再张望,“不知二位到此,所为何事啊?”

  “我府中昨夜遭贼,出了桩命案。只因那贼人死的甚是离奇,今日特来报案,还望冯兄派人前去查探一番。”沈天若言语虽是平平,却隐有一丝忧伤。

  “什么?竟有此事?!”听闻遭贼二字,冯延寿原是淡然,命案之言一出,不由得露出十分惊态,转脸还暗暗掩面窃喜。“快快带我前去——”

  冯延寿没来由地这般热情,似惊似喜,种种迹象都不免叫沈梁二人万般犹疑。莫非他早知昨夜之事?又或者,他与那贼人亦有甚么瓜葛?

  “冯兄,你一人随我们前去?”看着冯延寿急切向前的模样,梁潇诧叹道。

  “额……这……”冯延寿方觉不妥,默默收回步子,整张脸上面色一灰,转头对那醉酒衙役颐指气使道,“那谁……你快去把衙里的差役全都叫出来,再给我把仵作找来,同去沈将军的府邸。”

  那差役先是一怔,东张西望想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指着自己问道,“老爷叫我?”

  冯延寿驳袖怒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怨气,“不叫你叫谁?这里除了你还有本老爷能使唤的人吗?”

  差役又被这猛一阵大嗓门吓了一大跳,忙踢踏着小步子应声赶至跟前,连连应道,“是是是……”

  “是什么是?还不快去——”冯延寿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调子极高极响,在场的人冷不丁一听,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差役“哦”地应下,往门处走了没几步,一只脚还没迈进门槛,一拍脑门,忽想起了什么,又屁颠儿屁颠儿地忙折返回来,弯着身小心谨慎地对冯延寿道,“老爷,今儿个是休沐,衙门里就小的一个人,这……”

  冯延寿缓缓将双目一斜,似笑似怒,只屏着怒气,强忍住没有出声,兀地狠狠瞪了差役一眼。那差役一见,再不敢多问些什么,双手往后一伸,想扶住什么,却扑了个空,跌跌撞撞地立时往后倒退几步,惊魂方定,当即转身小跑而去,边走边道,“老爷息怒——小……小的这就去把他们找来。”

  眼见那人一路快跑,不久终于消失在了视线之中。冯延寿这才熄了火,转而换了副和悦脸孔,乐呵呵道,“沈兄,梁兄,小美……嗯……这位姑娘,先请入内等候吧。”

  “不了,衙内既无人,还是不劳冯兄亲手奉茶了,我们站在这儿等便是了。”沈天若笑中含讽,不痛不痒地揶揄了一阵,冯延寿自觉碰了一鼻子灰,心里没趣,也不再多作言语,几人就这般面面相觑,呆呆站在京兆府衙前候着。

继续阅读:第四一章 个中翘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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