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三章 刀下留人
若卿言2018-08-01 02:153,181

  “太子殿下客气了。”

  太子也不有尬色,颔首启颜,谦谦伸出了右手,往里一让,“李姑娘,快请进。”

  只见李姑娘仍是立在原处,面露些为难之色,并没有往里挪步的意思,“不了,我有要事,要请太子帮个忙,就在这儿说吧。”

  月凌边说着,边暗忖着瞧了站在另一边的方觉一眼,这下目不转睛的太子殿下总算是注意到了李姑娘身边还有个生人。

  “这位是……”太子瞪着一双星目,盘衬过几回,心下犹是不解。

  李姑娘本想脱口直言,怎奈何是先前有了毕师爷和冯延寿那活生生的例子,而今生怕一旦出口,这位贵人再同他们一般地也被吓到,于是在说出真相之前,思虑周全的李姑娘紧赶着先提了个醒儿。

  “我说了,殿下可别吓着。”

  太子从小自谓是天之骄子,素来对自己的胆量十分自信,天南海北地微服私访遍,横竖也算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自谓世间只有能把他难倒的事,绝没有把他吓倒的身份,当即满不在意地笑道,“什么样的身份,竟还能把本太子吓到?”

  太子这大话一出,月凌虽不全信,也自认是仁至义尽了,随即淡定说道,“他就是侠盗方觉。”

  “好耳熟的名字啊……”太子听到耳里,初时未能想起,因而没什么太大反应。

  良晌之后,渐渐忆起了些许只言片语,梳理明晰后,当即惊呼,“方觉!”

  定国将军沈蓠误杀的侠盗,也叫方觉,刚才李姑娘又说叫他别吓着,莫非眼前人,竟然就是……“李姑娘的意思是,他……他便是先前那个被沈将军误杀的方觉?”

  月凌点点头,也不多说话,只轻轻道了声“嗯。”

  李姑娘只说了这么一个字,却仍旧惊的太子钳口挢舌。碍着眼前的面子,殿下拼命想要强装淡然,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纠结半晌后,到了总算是比冯延寿强多了,脸虽拧得紧,好歹是没有拔腿就跑。

  “方……他,他不是死了吗?”

  月凌耸耸肩,心累地抛去一脸少见多怪,“又活了呗。”

  真话一出口,李姑娘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露了底,若要把实话摆在面上说,怕是更要惊着了这位东宫殿下,忙道,“我的意思是……嗯……其实他根本没有死,都是那仵作玩忽职守,断验错了生死。”

  “啊?”太子又是一惊,依稀记得,那时见尸格上写的死因确实怪异,什么臂内出血,阻塞经脉,他纵使外行,如此一听,也甚觉实在是无稽之谈。但是……

  “那仵作就算再没用,难道连人的生死都瞧不出来了?”

  这话月凌暂时无法辩驳,只好把锅甩地远远的,一副与己不相干的架势。

  “我哪里知道这些呀……这……这得问他呀。不过,太子不妨想想,这人就算是断了一条手臂都不会死,方觉不过是右肩中剑,凭他流了多少血,往哪里流,又怎么会致死?”

  太子细细想来,觉得李姑娘这话甚是有理,再加上仰慕之心素来已深,因此心下深信绝对是仵作验错了。再者说来,不然十几日过去了,就算是倒运诈了尸,算算日子,那方觉的尸体也该烂了吧,又怎么可能这样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

  “李姑娘所言甚是。”

  太子一脸钦佩,这一副沉醉情中的模样,看的一旁静观半日的方觉又没忍住抿嘴偷偷笑了起来。

  月凌敛眸低头,不曾细究,只顾自继续道,“这人就在这儿,想必殿下也瞧得清楚了,既然如今方觉未死,那……无论律法民俗,沈将军都没罪了吧。”

  “自然。”

  “所以……月凌恳请殿下帮个小忙,带着方少侠入宫,向圣上言明此事,尽早下旨放了沈将军。”

  “小事一桩。”

  “我不便同去,就劳烦殿下辛苦,亲自跑这一趟了?”月凌心想着赶紧办完这桩事,好知会梁潇他们一声,也好叫大家安了心,尤其是沈将军夫妇。

  “不劳烦,不劳烦。”太子答的不怎过脑子,一双眼直勾勾盯着月凌不愿挪开眼,痴笑着兀地出了神。

  “事不宜迟,还请殿下尽快动身。”

  月凌半低着头,还未察觉,方觉在旁瞧的明白,忍着笑也不知自个儿该不该出声提醒。太子半日没了反应,好赖月凌总算发觉了不对劲,大声喊道,

  “殿下!”

  太子这才抽回了美梦神思,慌道,“啊?”

  “姑娘何事?”太子一脸迷茫,实不知先时两人谈问了些什么,本欲再作细问。

  “月凌告辞,方少侠便交与殿下了。”李天仙自觉多说无趣,甩下这话,转身就离开了太子府门口径自往梁府去了。

  “哎——李……”哀然见佳人远去,徒留一抹倩影,太子欲留不能,只得作罢。定神细思良久,这才略略想起了李姑娘方才的嘱托来。

  方觉别过头偷笑了许久,正要出声提醒太子,是否该办正事去。却见太子忿忿地一甩衣袖,无趣地看着门前的两个无辜的护卫,冷冷怨愤道,“笑什么笑!你,还有你,速速给本宫备马车——”

  护卫们低头请过,嘴上俱是连连称是,怎奈何心中满腹委屈。他们心下虽乐看好戏,可脸上却何曾笑了,却遭了这番数落?哎……罢了罢了,谁叫人家是太子,总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有怨有苦也只得受着。

  两人荒落跑进府门中,东差候西使唤地牵马抬车,一盏茶的功夫,总算七手八脚地套备好了马车。一人将马车从马棚里赶至大门前,另一人此时又紧着唤来车夫,陪笑着将自家主子连同这位乍死还生的方少侠一块儿请上了车,目送他俩远去。

  却说太子带着方觉入宫,与圣上究竟如何言说倒不甚明晰。只是旁人尚还不知方觉未死之事,转眼间,当日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已传遍了一个消息,说是定国将军沈蓠三日后就要被押赴刑台问斩了。而究其罪过,正是当日以崔义为首的一众百姓央京兆府衙冯延寿向圣上递的那一纸诉状,所谓元夜偷窃无罪,将军杀人偿命。

  午时三刻开刀问斩之时,刑场四周皆不设防,只消不站上监斩台,全城百姓具可在台下围观。而三日后负责监督行刑的监斩官,是当朝位列三公的监察御史李国翕,正是昔日沈将军口中那位深受先父恩德,十年来情同父子的李世叔。

  京城上下见了此张告示,除却崔义为首平日曾深受方觉恩惠的百姓们顿感欣慰无比之外。其余稍解内情者,心下不忍沈将军受此大劫,更觉圣上这般安排实在诛心。只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虽是人命关天,可说到底毕竟事不关己,空有些不平之气,也都无意出言犯上,权只做个看客而已。

  眨眼三日已过去,刑场之上,日影渐斜,日晷针影偏到午时。周遭人头攒动,台下亲友,只岑卿芸、梁潇、李月凌、叶清霜四人在场。杨寻、秦梦初等人因是官职尚小,未能开府,下朝后需到各自任事处当值,因此并未前来。

  而沈夫人卿芸等人,此时都静静候着时辰,非但面无悲喜之色,更时不时在人群中东张西望,不知看向何方,似乎对监斩台上并不如何焦虑。

  三刻如须臾疏过,台上的监斩官拿起令箭,隐隐面有悲色,却无甚伤心欲绝之感,见日晷已然偏至时辰,望着身穿囚服的沈天若,执起令箭,反手往地上一丢,喊道,“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行刑二字一出,沈夫人等人心下也不免一跳,却不往台上看,只在右边人群里瞧了一眼,这才盯着监斩台。只见沈将军身边的刽子手接过差役递来的一碗酒,往嘴里倒了一口,往鬼头刀上一喷,接着抽开沈天若背后的犯由牌,丢到一旁,两只眼睛瞪的如铜铃一般,鼓睛暴眼,好不吓人。

  他双手紧握这刀柄,慢慢扬起大刀,眼看就要往沈将军脖子上砍去。而监斩台下沈夫人卿芸及梁潇一干人此时就这么看着,虽有些紧张的神色,但并不激动,更没什么当场劫囚的意思。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得鬼头刀将要落下,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台下不知哪处人群中传来一阵高亮的喊声,喝道,“刀下留人——”

  这一声喊的甚响,虽隔的远,竟连断头台上的刽子手也听到了,不但听到,还就此乖乖地停了手,众人更是不由自主地循声让出了一条道来。正在大伙讶异之时,喊话的人已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维护法场治安的差役们更是不多加阻拦,那人不一会儿已顺着道走上了监斩台。

  台下众人只看得清来人的背影,约莫可见他是个天青色衣衫的少年男子。这少年一路走上台时,刽子手已然收了刀,不闷声不怨气,只乖乖在旁候着。监斩官李御史见此情状,惊堂木一拍,斥道,

  “来者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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