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朱离抽搐了下自己的嘴角,被他劫持的张春天看上去是很怕他,可是这做的事情怎么就是让他感觉他一点都不怕他呢?
他既然都把他从徐长安身边给掳走了,就不可能把人再给徐长安主动送回去。
真要那样的话,他不如一早和徐长安商量合作。
“不是!”张春天连忙摇头,解释道:“你们不是要我帮忙吗?我什么都不会,长安会。”
朱离瞪着他,这话说的,好像他和青君跟眼前这个胆小的凡人一样,也什么都不会。
他伸手就想揪住张春天给他点颜色看看,旁边的青君用折扇一挡,进而笑道:“做什么为难阁下,诱堕之法,想要让阁下领会,好好说与阁下听便是。”
张春天松了一口气,虽然眼前书生打扮的青君说话也是文绉绉的,但是总好过动不动就想对他动手的朱离要来的好。
“你们有办法的话,我会配合的。”
他干巴巴的表明态度道。
朱离冷哼了一声,毫不客气的直指中心道:“你不配合行吗?”
张春天权当听不到他的冷嘲热讽,只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等着青君告诉他怎么‘诱堕’。
“阁下,带我同朱离到令堂的坟前,到时便自有分晓。”青君不负所望的开口道。
要他带他们到自己已故母亲的坟前?
张春天心中疑惑,带他们过去,他就可以学会诱堕了?
不过疑惑归疑惑,他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张家村祠堂大厅的灯光一暗,夜里的冷风透过窗户吹进去,借着月光看清的厅内,再没有两鬼一人的踪迹。
张春天的母亲是陈兰,她死了以后被葬在张家村后山的乱葬岗里。
因为村子里的人都很忌讳张春天的出身,好在张春天懂事以后,有求着村长将自己母亲的坟迁到了乱葬岗前面一些的一个单独清净山坡上。
自此,乱葬岗和那个山坡都成了张家村老少皆知的禁地。
张春天不能瞬移,朱离和青君不知道他母亲陈兰的坟墓在哪儿。
大半夜的,两鬼一人只有老老实实的用脚走,走到后山竖着禁地牌子里面的山坡去。
山坡背对着乱葬岗,面向的是一片林海,下面还有一片不小的圆形湖泊,大小跟一个篮球场差不多。
张春天沿着湖泊边上的山路往上走,朱离和青君一左一右,都跟在他的身边。
清冷的月光夹着夜里更冷的山风,吹在他脸上、身上,让他的心情也跟着渐渐变得沉闷起来。
陈兰是他的母亲,十月怀胎,却在要生下他之前就死了。
他是在她死了以后,才从她的肚子里面出来的。
棺材子这个名声背了二十四年,他想陈兰和张老三,想自己的父母也想了二十四年。
可是他们一个已经死了,一个则不知所踪。
他有父母,和孤儿却差不了多少。
“到了没有?”朱离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张春天低垂下眼,用力眨了眨眼睛逼回自己的伤感,然后加快了脚步回答道:“快了,上了这条山道,往右边一拐,就能看到我母亲的坟。”
说话间,他已经带着朱离和青君走完了上山的山道,果然和他说的一样,上山之后往右一拐道就看到了一座孤零零的坟墓落在不远处的单个山坡上。
“布界。”青君朝着朱离看了一眼,扔下话后,他就拉上张春天的胳膊,脚下一点带人飞到了陈兰坟前落下。
朱离没有跟过来。
青君刚刚说的那俩个字,他也是听到了的,忍不住往朱离所在的位置看过去,张春天发现后者双手结印,还真的在照着青君说的话做。
随着朱离的动作,他发现周围的空气像是受到了什么波动,跟被一块石头打破平静的湖水一样,由朱离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泛起了涟漪。
在这样的变动下,空气似乎都化为了实体性质的透明气波,让他可凭肉眼发现有一层圆罩似的透明结界罩在了自己周围。
连同他母亲陈兰埋葬的这座小山坡。
察觉到自己被朱离设法关在了结界里面,与外面的一切隔离开,张春天心里陡然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安来。
“阁下,知道什么是人间七苦吗?”就在这个时候,青君温文尔雅的声音响了起来。
张春天转头看向他,强忍住心中的不安回答道:“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这些类似于常识的东西,从他知道自己体质特殊以后,就有上网了解过。
后来跟徐长安确定关系以后,网也不上了,直接缠着徐长安让他给自己科普解惑。
青君微微讶异,他没想到不懂诱堕的张春天还是知道一些东西的。
不过这样也好,省了他不少事情。
“阁下说的不错。只是每一个人之所以会忘却前尘,都是在阴间奈何桥前喝了孟婆汤。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让阁下记起前尘往事,从中自行领悟诱堕之法。”
张春天如遭雷击,记起前尘往事?!
“我只是这一世体质特殊,不代表以前,前几辈子也是这样的吧?”
没见过猪跑,也是吃过猪肉的。
要想记起前几辈子的事情,那就是有违了天道,逆天而行,总是会付出代价。
心里的不安得到证实,张春天刚要想辙拒绝,他身边的青君已经将他抓住,手一扬丢进了埋着陈兰的坟墓里。
霎时间,结界外的夜空中电闪雷鸣,朱离皱了皱眉,眨眼间飞跃到青君身边。
“这样做,有用吗?每一任天界帝君挑选的,都不是同一个人吧?”
“人不是同一个,上一个救世主的记忆却是会继承给后面的。”
青君‘唰’的一下收起了折扇,用扇柄敲了敲陈兰的墓碑,沉声念了些什么。
很快的,结界内的场景也发生了变化。
朱离四下扫了一圈,发现自己和青君到了一座灵堂附近,抿了嘴唇不再说话。
这是青君要张春天去经历的‘生死’,他生,陈兰死。
要想一个普通人记起不止一世的记忆,就必须让他去经历他生命中最痛苦的记忆,借着记忆带给他的痛苦冲破孟婆汤饮下后的记忆封印。
他们是设法的人,可以旁观,但是张春天经历的一切,是没有办法插手的。
正如同朱离所说的那样,张春天在被青君扔进坟墓里以后就昏迷了过去。
等到他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处于一个温暖的地方。
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却又能够听到有人在说话。
他刚想爬起来,手脚动了动,顿时惊呆在了原地。
“娘的孩儿乖,不要踢娘,娘摸摸。”
随着那道温柔的女声响起,张春天发现自己隔着周围的黑暗被人轻轻拍了拍。
妈呀!
这是什么个情况?!
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青君那一下,把他给扔到他母亲陈兰的肚子里了?
他现在是一个还没出生的婴儿?
可是青君扔他明明扔的地儿是陈兰的坟墓啊!
“陈兰,你把鸡汤喝了吧。”一道陌生的男声响了起来。
“孩儿他爹,你也喝。”
张春天瞬间张大了嘴巴,他知道自己想的应该是真的没有错了。
他就在他母亲陈兰的肚子里,外面说话的一男一女,就是他的父母,女的是陈兰,男的就是张老三。
张春天的大脑一片空白,压根分不出心神去想青君和朱离这是要对他做什么。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父母身上。
外面的两个人,是他的父亲和母亲。
他在这个世界上想了很久的亲人。
“阿三,你不能不去城里吗?”陈兰喝完了鸡汤,声音听上去有些无奈和悲伤。
张春天愣了愣,去城里?
他爸要去城里做什么?
他妈不是都快要生他了吗?
张老三没有回答陈兰,张春天等了半天,最后只等来陈兰变得困倦的声音。
“阿三,我头有点晕,你扶我进去休息。”
紧跟着,是脚步声传进耳朵里。
张春天正在猜想父母争执去不去城里是为了什么,就听到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别怪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命不好。”是他父亲张老三在说话。
然后是什么东西摩擦衣服的声音。
“呜呜呜……”
一阵天旋地转,张春天也跟着有些头晕。
意识混乱间,他骇然发现自己成了一个女人,一个大着肚子被人用绳索捆住手脚堵住嘴巴的女人。
有一个年轻男人正神情阴狠的看着他,由上而下。
因为他是睡在棺材里的。
“陈兰,你不是说要为我好吗?那你就带着这个只会毁了我前途的孩子,一起去死吧!”
年轻男人站在棺材旁边,说完就毫不犹豫的搬过棺材盖,将盖子盖了上去。
一声又一声钉子打进棺材的刺耳声,听在张春天的耳朵里,无异于打在他颤抖的心上。
是这样的吗?
原来,他的母亲陈兰和他的父亲张老三,竟然是这样的?!
棺材的空间小,空气也少,张春天被布条堵住嘴巴,只能够听着外面的张老三在张家村人面前哭得惊天动地。
无论他再怎么挣扎,努力发出动静,也都被张老三提前请来的丧乐队伍阵仗盖了下去。
十指指甲抠在棺材壁上都抠出了血,最后还是改变不了陈兰被活生生闷死在棺材里的结局。
张春天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刻骨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