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秦安歌终于甩掉人之后,已经是一身狼狈了。
到了客栈看到笑意盈盈的人,秦安歌熟练地抽出流云腰间的剑,一剑劈了过去,火红的衣衬得人越发张扬,杏眼一瞪,道:“宋怀然!你敢设计我!”
这个宋怀然可不就是当初梅园的宋予。
宋予侧身躲过人的剑,也知道这大小姐被自己坑了心里不舒服,索性由着人发怒,宋予赔罪道:“大小姐我错了,而且你不是想知道某人的消息吗?”
秦安歌自然知道只不过一场交易,自家哥哥不告诉自己,只有来找宋予被宰一顿了,各取所需罢了,不过都是老交情,娱乐一下而已。
若是宋予知道秦安歌所想,绝对要吐槽,娱乐一下?若不是闪得快那就跑到身上去了。
“快讲!”秦安歌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宋予见状也是嘴角抽搐,一旁的食客也是一脸鄙夷,虽然秦安歌相貌极好,但是从人进门来的所做所为,只让人觉得这样的小辣椒玩玩算了,做主母却是不适合。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宋予念出了当日李芈安背出的那首《忆江南》。
“我不是听你背诗的!”秦安歌道,又恍然大悟,“在江南!”秦安歌将剑重新放了回去,转身换了态度,弯起眉眼,欢快道:“流云,我们走!去江南!”
宋予看着风风火火而去的人失笑,却又立刻收敛了起来,道:“阁下所谓何事?”
“助你。”
“助我?”宋予透过纱只能隐约约看到那是一个高挑的男人。
“今晚丑时,去接应便可。”
“我有什么理由去什么信你?”
“你没有理由不信我。”
宋予挽袖自顾自到了杯茶,也就一茶的功夫那人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个余音,“木盘是我杀的。”
宋予嗤笑,这算是卖给自己一个好吗?不过啊,这个昆明山真是高手如云,怎么会是那几个老不死的做大?看来自己来的正是时候,一个改换血的时候!越乱,宋予越喜欢。
起身走到窗旁,宋予就见暗影舫的众人已经把客栈给团团围住了,当地长官正在和领头的首领周旋,一好一坏,也不为是平衡之道,各走所需罢了。不过宋予到不担心秦安歌会有什么事情,就如她所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之人,莫非王臣”,这个天下除了上面的那位,还真没什么人能拿这位建安王府的永乐郡主如何了。不过宋予也不得不承认建安王真的把秦安歌教的很好,将一个“忠”字,在秦安歌心里贯彻的很彻底,宋予想起来去年那场无疾而终的闹剧,不由叹了口气,他不太明白秦安歌怎么会栽在他的身上,如此死心塌地,这次要不是有这个引子,秦安歌估计也不会让自己白白利用她的身份一回。
那个楼下的长官抬头看了眼宋予所在的位置,正好和宋予对视上,宋予笑着看人,那长官见状像是见了鬼一样,立刻移开了目光,汗水更是不停往下流,一旁的小厮不明白这种天怎么会出这么多好,讨好的拿宽大的袖子给人扇风。
不过那长官也是突然有了底气,有这两个人坐镇他还怕什么!
“风吕啊,不是我说,这个事有上面在的。”
风吕注意到人因为看了楼上一眼才突然变了语气的,顺着人刚才的目光看去,那里有一个蓝衣公子,白面玉冠,一身贵气。风吕估计这人也是京都的人,暗自记下这人的相貌,不落下风的说道:“我们也是奉了上头的命令。”
如此,两不相让。
都是上面一句话,下面做的苦差事,双方都是深得其中套路,只见打斗,不见伤亡,明显是干多了这种事。
下面的人各有情绪,而上面的人也是如此。
比如,石凌峰。
石凌峰现在是复杂的,他一方面高兴那个老不死的终于死了,一方面又在纠结没了木盘这个挡板,有些事情就不好办了。如此思来想去,他想起了一个人。
暗室里面囚禁的人。
暗室在木盘的屋子里,石凌峰在弟子的注视下怀着一脸悲痛又缅怀的神情进了木盘的房间。
因为两人长年狼狈为奸的原因,石凌峰对于木盘屋子的布局还是相当了解的,走到侧室的香炉旁,将炉盖轻轻转动,有些“咔咔”的机关转动声,石凌峰将炉盖扭到了一定程度,才疾步向主卧走去,掀开悬挂的美人图,俨然露出了一个打开了的一人高的暗门。
石凌峰也挺佩服木盘能想出这个主意,若是事先不知道,一定很难找到吧。
前脚踏入暗室,后脚暗室的灯都亮了起来。
石凌峰继续往前走,看着坐在石床上的人,道:“你考虑好了吗?”
那人不语。
石凌峰继续笑道:“你恐怕不知道,木盘已经死了。你现在只能考虑我的条件了。”
一阵风吹过,烛火摇曳,忽明忽暗,有些阴森森的。
石凌峰突然打了一个寒颤,他觉得可能是暗室潮湿阴冷的原因,便不想再呆,丢掉了耐心,道:“你只能选择答应,或者你们一起去死。”
“我答应你。”有声音响起,带着点讥讽。
石凌峰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正准备开口说什么,却是整个神经都绷了起来,全身肌肉猛地一缩。
不对!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
他只觉得脖子一凉,一根银丝横在了脖子前,石凌峰咽了咽口水,喉结滑动碰到银丝流出了血,石凌峰立刻止住了动作。
他想说什么,可是没有机会了。
有血从脖颈里不断流出,他倒在地上,这个视角可以看到床上坐着的低着头的人的脸。
石凌峰瞳孔一缩,不可能的!
杀人之人俯身,伸手帮人合上了眼,轻笑喃呢道:“下一个是谁呢?”
—
暗室里的人安静的死去,可是外界死去的人确实痛苦万分。
浓郁的香气盖过胭脂水粉的味道,充斥着整栋铜雀阁,里面的姑娘们挣扎垂死,她们脸上的妆被泪水染花,头上的发簪跌落在地,没有了以往的风情万千,只有被死神支配的恐惧,她们疯了一般的敲打着门窗,可是那都被钉地死死的。
舞玉瑶看着眼前的一切,一脚踢开一旁的弟子,怒喝道:“为什么不开门!”
“舫主下令,封闭铜雀阁。”说话之人正是消失多时的苏老。
舞玉瑶漂亮的眸子此刻亮得吓人,那是怒火燃烧起来的颜色,“苏管家怎么不继续做缩头乌龟了!”舞玉瑶说得正是陆时书神秘失踪,苏老也不知所踪之事。
苏老看着高高耸立的铜雀阁,好像是透过这暗红的建筑看到里面挣扎的人一般,他转开了视线,道:“舞堂主有些事情哪有那么明白。”
舞玉瑶没有说话,她也知道这个门开不得,若是里面的人冲出来携着毒素扩散开,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可是里面的姑娘啊,舞玉瑶闭上了眼睛,她好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垂死挣扎而无能。
她想起来里面那个长袖善舞的蓝裳姑娘,不卑不亢,轻笑盈盈,这样的女子该在阁楼里绣花,与丈夫举案齐眉;想起里面舞姿妙曼的女子,她们应该在郊外肆意放着风筝,与姐妹乞巧共戏;还有那个人……
舞玉瑶突然抬头看着七楼,那里的灯是亮着的,有一抹蓝在窗口的位置。
而一旁的弟子也发现了,指着七楼叫道:“那里窗户还是开着的!”
一旁的苏堂笑着,摆手让人不必在意,道:“那个高度不会有人活着的。”
“那毒气?”弟子听着里面的哀嚎有点害怕的问道。
苏堂挥了挥衣袖,木盘的死让他愉快万分,难得好心的解释道:“你们吃了解毒丸,一星半点冒出来没什么大碍的。”
听到苏堂这么说,一旁的弟子也放下心来,可心中却是有些恐惧了,近百条人命,还是这么恶毒的手法,究竟是谁?
苏堂看了一眼有些不在状态的舞玉瑶,哼道:“果然是个娘们!”
苏老笑着不接呛,站在最后的郑悔却是笑得意味深长。
而舞玉瑶却一直盯着那抹蓝,那抹颜色正是蓝裳。
“你可后悔?”蓝裳回头看着正在弹琴的人,倚着窗户轻问。
弹琴之人不语。
蓝裳笑着轻轻哼起了一首小调,带着江南的温婉,有些独属于女子的那点小心思。
琴声和小调一直伴着哭喊声,被淹没在这种种疯狂声中,舞玉瑶听的模模糊糊,只能听到那首琴曲,她记得,那是一首安魂曲。
等到天渐渐泛白,铜雀阁里面的动静才安静下来,琴声也停了。
那抹蓝像是一只破败的蝴蝶,一阵风来,飘离了窗口,乘风而下。
她笑得安详,终于可以去找她的情郎。
舞玉瑶转过身去,耳旁有“砰”地一声响起,是重物落地的声音,然后是有弟子此起彼伏的呕吐声,舞玉瑶只觉得全身颤抖,不敢去看。
半晌,她道:“都烧了吧。”
冷漠如斯。
她还是那个舞玉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