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菀半蹲着身子,挽起衣袖,蹑手蹑脚靠近,俯身要查看他的伤势如何,素手碰上他的胸口,那个男子猛地睁开了眼睛,一个鹞子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车夫看见苏清菀遇袭,连忙顺手抄了一根木棍,准备打向他的头,那个男子脑后像生了眼睛般,头也不回,向后一脚,车夫滚出十几米就再也不动了,不知是死是活。
“你这人怎么这样,人家好心救你,你为什么要打人?”苏清菀惊怒非常,脸上有着深深的忧色,男子伸手掐住她的脖子,说道:“我还没死,用不着你们来救。”五官线条分明,眉目深邃,口音略为生硬,穿着虽是同天朝百姓一样,从说话的口音能听出是异族人。
她招惹了一个不该招惹的麻烦,她警惕看了看四周空无一人,家家户户熄灯休息了,这条巷子位处东面,是天朝的主要干道,那个男子看起来身手不弱,可是自己根本没有武功傍身,假如惹怒了他,他说不定一把掐死自己。她目前对自己的生活状态非常满意,还不愿意就这样葬送了自己生命。
她微微有些后悔,假如自己让萧玄谨送一程该有多好,最起码他不会让这眼前这人掐着自己的脖子,从他的口气来看,他绝对是天朝的敌人,不知是柔然还是龟兹人。绝对不能让这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果让这人知晓,他会不会来要挟舅舅?
女子衣饰华美,容貌清艳无俦,乌黑的秀发被月色镀了一层银光,恍然是传闻中踏着月色而来的仙子,见她面露恐慌之色,万俟哲华眼神变得犀利,手腕渐渐收紧——这个女人不管是谁,都不能留,她认出他,见过他的真面目。
他的变得十分锐利,转而变成杀气,苏清菀很明白自己的处境岌岌可危,开口道:“你的伤势很重,我陪你去医馆看伤势吧,否则依这样下去,你很可能失血过多,碰见仇人你也逃不了的。”他的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没人救他他会遭遇危险,可是自己现在的命在他的手上,能拖一刻是一刻,或许运气好的话会碰见一两个官兵也说不定,她就不相信他能在皇城重地逃出去。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玩什么花招,你想去医馆的路上看看有没有巡城的官兵,好报官抓我,你以为我这么容易被你骗吗?”他冷冷一笑,脸上泛着森冷的寒意,目光如炬地看着她,苏清菀在他的目光下深深觉得有危机感,她连忙矢口否认道:“公子竟然不知天朝月氏素来交好,你为何对我充满恶意的揣测呢?”
她已经识破他并不是天朝人,直白说出他的身份肯定会灭口,索性就张冠李戴说他是月氏人,盼望能够糊弄过去,希望不大,争得一分是一分,满怀希冀地看着他。
她的眼眸盈盈似秋水,面容皎皎如朗月,他从没见过这样美丽的女子,她的生死微不足道,可是如果杀了她,他一定会难过,她认出了他,知道他是外族人,可是她说他是月氏人,他的心中松懈一口气,原来她以为自己是月氏人。
他的神色略有松动,手自然放下,充满歉意地说道:“在下的确是月氏人,现在被仇家追杀,还请姑娘恕罪,在下也是情非得已才出此下策。”
苏清菀定定地看着他,斟酌着,好一会儿才说道:“大家是友非敌,公子能不能……先起身,我……”她的目光闪烁,再也没法说出口了。万俟哲华见她面露羞赧之色,这才意识有何不妥:他整个身子压在她柔软的娇躯上面,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蛊惑着人心。他瞬间神经绷紧,跳了开来,心脏“扑通扑通”蹦个不停歇。
“你们月氏人在这里做生意的挺多的,公子也是生意人吗?”她随意地说着话,一边示意他帮自己把车夫的身体架车上,万俟哲华见她对自己的下人也非常关心,才相信她确实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受外伤的人不能用力,一用力血液会流得更快,她不是心慈手软的人,谁要是得罪了她,她必定要奉还给人家的——为了不让他怀疑,她还特地将挽在胳臂的披帛撕成布条状,尽心尽力地为他包扎,而后用很抱歉很娇柔的神情让他帮车夫扶上车,她的私心是让他很快晕倒,她就可以轻松愉快地走了。
世事岂能尽如人所料?就目前看来,他就除了脸色苍白一点,精神状态是非常好的,简直就是让她非常遗憾。
万俟哲华注意到这个陌生的女子虽然衣饰华美,气质非凡,连小小的马车也是非常考究,内置羊绒地毯,扑面淡淡的香气,连帘子也是用水晶串起来,方桌上面放着一盏宫灯,画的是天朝大户人家小姐的戏蝶图。这等富贵气派,比他们王庭不知强了多少倍,平民尚且如此,皇宫更是无法想像,怪不得天朝人喊他们是“化外之人、”“野蛮人”诸如此类的头衔。
她刚刚替他包扎时神情专注认真,浑然不似见了男人半裸着身子就羞涩的小姑娘,看他的目光坦坦荡荡,倒是让他有点不好意思,他听说天朝女子的闺阁教条众多,可她行为举止,哪里像个久养深闺不见外人的女子,颇有草原女儿的习性。
“在下不是生意人,是来这边游历的,没想到遭遇了仇家,差点被杀了。”同为柔然人,但是身为王族一出生就注定了为王位争斗,大敌当前不共同抗敌,自己的两位哥哥居然背后下黑手,派人从大漠荒原一直追杀到天朝天都。他虽然甩开了杀手,但手下已经消失殆尽,身上也挂了不少彩,最后晕倒在小巷上面。
他不会白白就这样回去的,他要带着一支军队回去,他要用实力自己要比他的两个哥哥优秀,让父王传王位给他。
夜空星河倒悬,晚风阵阵,远处隐约传来鸡鸣犬吠之声,树叶沙沙作响,偌大的巷道空无一人,马儿嘶鸣,马蹄踏在路上滴答滴答作响。
夜已入宵禁,车夫在万俟哲华大力地摇晃下醒了过来,表小姐表情很放松,告诉他这位是月氏国的游历的公子,名字叫贺兰华。贺兰是月氏国的第一大姓,这个人的名字的确很普通,表小姐还是很好心地要送他去医馆医治。
诚然,表小姐在夫人小姐那边表现得很凶恶,可是她对下人是宽容的,面对上位者不卑,对底下人不亢,他了悟,原来不卑不亢是这样解释的。
“什么人?”一小队士兵走了过来,兵胄铁甲哗啦哗啦作响,领头的是个年青的小队长。他连忙拉紧缰绳,脸上堆起笑容,哈腰道:“大人,我家小姐刚赴宴准备回家。”
万俟哲华浑身每一块肌肉都紧张起来,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优美的唇线抿了起来,右手下意识的去摸腰刀,在低头那一瞬间,他突然忆起身上的佩戴的腰刀早在打斗中遗失了,那该怎么办?怎么办?他清楚自己已经失血过多,如果发生再次打斗他不能保证自己能够打得过官兵。他的心思不由得动在了苏清菀的身上——这位姑娘绝对不是平凡的人,先不提的她的外貌服饰,单单这辆马车做工就能看出使用的人家非富即贵,如若不然,必要拿她作为人质,好歹要拼一拼。
“是哪家的姑娘?莫不是柔然或者鬼兹的细作吗?”帘外的官兵并不准备草草了事,大声呼喝道,“赶快把帘子掀起来,让大爷们进去搜一搜,看看才行。”
车夫面作为难之色,嘟嚷着:“我家小姐这么矜贵,哪是给你们这些大老爷们看的。”
“看你这个样子,大爷我就好心的告诉你,刚刚有人报了案,我们这边有人死了,全是柔然那边的人,我们大人担心有人混进来,为了保护百姓安宁才派我们巡察的,抓到一两个细作可是重重有赏,那些人奸猾无比,万一躲在哪个马车上面可不是好玩的。”那个小队长趾高气昂,大眼一瞪,“还不乖乖把帘子掀起来?让我们查一查。你家小姐难道比天仙还好看吗?”
此话一处,身后的官兵已经有人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那人霍地转身,叉着腰,大声教训他手底下的兵油子:“有什么好笑的?老子没媳妇看看小姐又怎么了?老子奉命巡察,看看有没有什么奸细混进来是维护百姓民生安康的大事,你们有什么好笑的。”
苏清菀默默听着。奸细、柔然,龟兹,分明说的就是坐在对面的那个人。本来准备碰上官兵可以叫人把他抓起来,但是以目前他和她的距离算起来,恐怕她只要一开口他就拿她做人质,或者干脆一点,脖子一扭就玩完了。
车内灯光昏暗,明明灭灭,龙涎香的香味依然掩盖不住他所散发的淡淡血腥味。苏清菀可以感觉他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身上,她可以自己打包票,那个家伙十有八九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她故意抬头看着他,莞尔一笑,伸手抚了抚鬓发:“公子为何一直看着我?莫非公子是柔然鬼兹那两国的人吗?”
万俟哲华见她嫣然一笑,眉眼笑意荡漾,一圈圈宛如春水,灯火的烛光映照在她波光潋滟的眼眸中,心头突地一跳,刀伤也不感觉痛了,轻声说道:“没,不是——”苏清菀便接口道:“我知道公子必然不是,否则我哪敢留你。”
车夫又说道:“我家的马车不是什么人都能查的,传扬出去我家大——”“大什么大?大人对不对?我们可是五城兵马司的人,你再不让开,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又一人呼喝道。
五城兵马司说来也不是大名堂,负责京中治安、火禁及疏理沟渠街道等事,职能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太平盛世便没有用武之地,若是在战乱期间,京都的安防工作可是一把手。
苏清菀的名声已经恶了,现在被大庭广众看见她与别的男人共处一室,被那些官兵看到怎么说?老爷对表小姐有几分慈悲心,可是夫人不一样,指不定又要飞出幺蛾子,随随便便就让表小姐嫁出去。
马车里探出一只纤纤素手,柔腕皓雪,晶莹凝玉,恰似含苞的兰花,紧接着,马车的车帘推开半边,露出一张明媚鲜妍的女子脸来,眉如翠羽斜飞,目似远山凝翠,樱口瑶鼻,俨然是绝色美人:“大人可是要搜小女子这车子?”声音不疾不徐,宛如天籁,淡淡的月色洒在她娇美的脸庞上,清妍雅致如同午夜盛开的昙花。
一众官兵看傻了眼。
“姑娘,目前京中有些不宁,我们大人怀疑有些奸细混了进来,还请姑娘恕罪。”一个人年纪大约和她差不多的年纪,一张娃娃脸,讲话的语气也很是客气。
“小女子的马车给你搜也没关系啦。车上还有一位小姐,是吏部员外郎的千金。”女子笑吟吟地说道,“各位有兴趣的话大可以搜一搜,若是把人家吓到就不好了。”
光线不甚明朗,隐隐约约见一名穿着秋香色衣衫的女子,长发垂髫,广袖平举,半掩娇颜,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露在外面,娇羞不胜。
“兄弟,我敢打包票,这辆马车定无可疑之处,咱们还是快走吧,别唐突了人家。”小队长拍拍他的肩膀,那个人似乎还在犹豫,便看见小队长转身准备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开拨。
终于走了,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苏清菀轻吁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慢条斯理地说道:“赶快去医馆吧,我们得回去了。”她现在算是彻彻底底打消了要送他去衙门大门的念头,刚刚她如果有一点犹豫,那队官兵闯进来搜查,先别说他们会不会认为自己是同谋,自己的小命首先是拽在他手里的,就算他不会立刻动手,他也会拉自己下水。
自己的处境又会是另一处光景。说自己的舅舅是当朝的丞相加国舅吗?她不能确定他会不会有其他的同党,说出来的话会不会给舅舅带来麻烦,那个人,身手不弱,她要小心的应付。
京都的大街小巷阡陌纵横,她早已经摸透,回身重新坐在马车当中:“情非得已,还请公子勿怪。王伯,行五里左右,往左拐,去回春堂。”
苏清菀的笑意已经收敛,黛眉如画,眼中氤氤氲氲,如同水汽蒸腾,荡涤着说不清的缘由的哀愁,心思重重,眼神飘远,玉手托着下巴,自己明早该向舅母解释自己怎么突然开窍,举止和往常大不一样的原因。
万俟哲华已经肯定,这位姑娘百分百是官宦人家的家眷,到底是哪家的家眷?她随口一说便是吏部员外郎,想来平民的胆子也没有这么大,敢拿官员作挡箭牌,她替他梳了女子发髻,又让他半掩着面容,其他的由她应付。果不其然,那些官兵看也没看就走了。
蓦地,马车颠簸起来,苏清菀没有防备,身体往前倾,额头差点磕在桌角上,说时迟,那时快,万俟哲华见她心不在焉,便偷偷地用眼角盯着她,见她要撞桌角上,随即起身,然后右手一抄,于是,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自己就窝在他的怀里。
万俟从来从来没有想过苏清菀的腰肢会如此轻盈纤柔,心里不禁一愣,一愣之后心脏就是抑制不住地狂跳,就像在草原上面追赶兔子十里八里的那种感觉。她的头紧紧挨着他胸膛,手抵着他的胸腹之间,他可以嗅到她身上清清淡淡的香味,就像草原上盛开的格桑花。
虽然是晚上,苏清菀陡然觉得耳根一热,用力推开了他,站定了身子,福了福:“多谢公子。”万俟哲华恍恍惚惚之间没有做出任何防备,猝不及防就被她那么一推,有点失落,但他也明白天朝女子不能随意与外来男子交往,微笑着说道:“只是随手之劳,姑娘不必言谢。”
“小姐,前面就是回春堂了。”车夫大声告诉她。苏清菀轻轻地“嗯”了一声。
“公子,前面就是医馆,你进去敲门就可以了,恕小女子不便相送。”苏清菀的声音金玉撞击,“公子的财物倘若被贼人劫去,小女子身上还有几两碎银相赠。”万俟哲华算是见识她的厉害了,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外柔内刚,心气极高。见她不愿意下去,也没有勉强,拱手道:“在下的性命是姑娘救的,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苏清菀眼珠一转,便说道:“小女子名为张蓉。”万俟哲华见她的样子明明是在糊弄自己,也没有懊恼,心底想着:“小姑娘,我们会再见的。我等着你做的我大阏氏。”
她救了自己,对男女大防看的不是很重,口口声声说相信自己,她那一瞬的举止神情分明是对自己有戒备之心。她不清楚自己的底细,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她要是知晓自己根本没法同那么多的官兵斗,怕早就喊人来抓他了吧。说她虚情假意不是,说她真情实意也算是抬高了她。
“不必了。我们后会有期。”万俟哲华笑道。“后会有期。”苏清菀说道,私心却在想:“我们最好永远无期。现在风声这么紧,你有命的话赶快回你的地方去。”
万俟哲华下车后在医馆门口呆了一会儿,也没有去看大夫,循着马蹄声滴答滴答地方向远远地跟着她,大约过了一柱香左右,马车在一家横匾为“崔府”的朱红色大门前下车,开门的是一个大约四十岁左右的汉子,她闪身进去。
她没有喊官兵来抓自己。他有暗暗有些庆幸。他有些明白了,那个女子知道他不是月氏人,心里明白他要不是柔然人要不就是龟兹人,她硬是说他是月氏人,要不就是为了保命,要不就是她对自己一见钟情?他有些甜甜蜜蜜地想着,转念又是一想,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说道:“她怎么可能喜欢我?要是喜欢我的话,就不会骗我。”
月上中天,已是亥时,有更夫敲着梆子从墙外走过,喊着号子,如萱已经靠在门口打着瞌睡等她。
“如萱——”苏清菀轻轻叫了她一声。如萱一惊,打了个颤,连忙睁开眼睛,含含糊糊地:“小姐,你回来啦,我快睡着了。”伸手捂嘴打了个呵欠,两只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她:“小姐,皇宫里面是什么样子呀?”苏清菀不回答,看着如萱,笑道:“你愿意进去吗?”如萱低着头,小小声叹道:“我哪有这个福气。”像蚊子在叫。
摸着她的头,苏清菀安慰她:“陆少陵已经回来啦,我今年就会出嫁了,你到时跟我一起去,你要是看上了什么人,尽管跟我讲,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给别人作妾的。”
那年冬天下着大雪,如萱还不是如萱,她是二妮,打着赤脚,衣服也是打着补丁,她举起僵硬地手指敲起崔府的朱红色的大门,开门的下人一脸嫌弃随意塞了几个冷馒头给她,她又冷又饿实在是走不动了,便扑通给他跪下了:“老爷,你们要不要下人?我会洗衣做饭砍柴……什么都会的。”抱着他的腿,她已经声泪俱下。
“我们府里不需要下人,你还是走吧。”下人作不了主,便请了崔管家过来,崔管家摇头说道。她满怀失望往门外走,一个粉雕玉琢的少女走了进来,她右手手举着红色的伞,穿着一袭白衣,外面罩着杏色披风,脖子上面戴着一串龙眼般大的珍珠,眼波流动,她看着她,然后仰头对着崔管家说:“崔管家,舅母不是说要给我找个丫鬟吗?就她吧。”说着把伞拢起来。
明明是随意不过的动作,她做的自然迷人,这么标致的脸,这么漂亮的衣服,她衣服破破烂烂,脸上有泥巴,手指也是乌漆漆的,在她身边站着她都觉得自惭形秽。
崔管家对她躬身说道:“小姐,府中的丫鬟马上就给你配过来。”“配过来?”她挑着眉毛,嘴角在笑,笑意却未达眼底,透着一股森冷,“你们是准备给我烧火的丫头还是洗衣的丫头?要不就是把我的房间弄得乱七八糟,要不就是手脚不干净,你们不听我的,我就告诉舅舅去,你们这么多人就合伙欺负我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吗?”
“可是夫人……”崔管家犹豫道。
“娘带着妹妹去上山念佛去了。清菀既然要一个贴身的丫鬟,你就留了她好了,我们府里又不是养不起,不过就是多了一双筷子的事。”说话的是崔家的公子崔乐文,她第一次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