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有如许名花解语,面对这样的可人儿,陆少陵对她一股脑的歉疚,她从来为他设身处地着想,很少难为他,她说她没有怪过他,她这样的善良,她越是这样,他对她的愧疚就越深,他的大手搭着她纤柔腰肢上面:“清菀,终究是我对不住你。”她这样的纤瘦,仿佛弱不禁风,骨子里面极为坚韧倔强,让他又爱又敬。
她当初害怕不能与他长相厮守,岂能料到当初一语成谶。她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去怪他,是她自己要的太多:“陵哥哥,你能伴我这么些时日我已经很开心了。你天天过来陪我,从来宠着我。你没有对不住我的地方,终究是你我无缘吧。”她说出的字字句句伤心,她是不愿意放手,但是现实逼人,不是陆飞鸿插手,就是楚穆炎阻拦,他待她真心,可还是形势逼人。
陆少陵缄默不言,她这样的善良,这样的纯真,处处为他着想,不曾吐过一句骂他的话,全是在安慰他,不要让他难受,搂着她的手越来越紧,清雅怡人的幽香是往昔的味道,柔亮漆黑的秀发垂在她的耳畔,耳珠也是粉色的,清丽之中带点妩媚:“清菀,你真是让人爱不释手。”他堂堂七尺男儿,从不轻言落泪,此时此刻他竟然有点哽咽。她说他这些日子过来天天过来陪她,她很开心,这些日子何尝不是他最开心的日子?是她教会他如何爱一个女子,她的柔情似水,缱绻万分,让他把心深深陷入下去,她毫不吝惜对他的赞美,说在她的眼中他就是最好的男子,他何德何能能够让她如此垂青!
“陵哥哥……你哭着了吗?”她的心里陆少陵一直是无所不摧的,他的眼泪滴落在她的肩膀上,热乎乎的,她方才察觉他也落泪。她见到了他,应该开心才是,他俩为何这样伤情!他说的是“璃儿”才是适合他的女子,那他为什么还要为自己哭泣,还要为自己伤心?他那时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还要忍着伤痛来逗她笑……
苏清菀柔荑抚过他的眼睛,不期然的在他的眼睛摸到湿漉漉的一片,她有点明了,颤抖着双唇说着:“陵哥哥,你心里还是爱我的,是不是?”“清菀,你这样善解人意的女子,怎么可能没人不爱?”陆少陵对她的感情从未消逝,她这样的问他,他不愿意说出任何的话来伤害她。她是他的曾经沧海,除却巫山不是云。
他含着泪水,终于忍不住告诉他的想法,她心灵手巧,绣了一个又一个的小东西给他,虽然不名贵,但是她是用心做的,在他的眼中,这些已经比任何的珠宝玉帛还要珍贵。她的绵绵心意都藏在一针一线里,她会因为他的一点举动而欣喜不已,也会偶尔跟他打闹,也没有大家闺秀的架子。
“清菀,对不起,我没有资格要了你。我不能玷污你的名誉。你是那么好的一个女子,值得更好的,犯不着为我做出这样的傻事。”
“陵哥哥……”苏清菀在他身后呼唤着他,声音是轻柔的,没有怨怪他的意思,“这是我自愿的,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他有他的执守,她不能够勉强他,他对她这样好,她不会怪他。
门外的开始有争执声,谢氏崔乐珊正在和高畅沐晴两人吵架。谢氏说道:“大白天的,把门关得那么严实做什么?你们两个奴才不再屋里面伺候着,倒是跑到门外来撒野了。”沐晴则是说道:“小姐身体不舒服不能吹风。”高畅也说道:“小姐怕吵,所以才让小人出来的。”崔乐珊声音拔高了:“不会是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比如说……偷汉子?嘻嘻!”
“我们小姐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你不要随口污蔑她。”高畅虽然气不过崔乐珊这样说她,可是苏清菀寄住在崔府,不能跟他们起正面冲突。“没有偷汉子那把门关得这样严实做什么?鬼鬼祟祟的!”崔乐菱嗤笑了一声,存心要看她的笑话,“我娘好心来看她,她不起身迎接就算了,还把我娘关在门外,不许我娘进去!在你家小姐眼里面还有没有我娘的存在了!”崔乐珊也在一旁添油加醋笑道:“你家小姐假如病得半死不活也就算了,可苏清菀的身体已经大好,还这样懒洋洋的瘫在床上,是不是病得半身不遂,要找大夫好好看看?”
苏清菀淡淡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愠怒的神色,她对这些污言秽语已经习以为常,陆少陵却开始激动起来,苏清菀真的在丞相府遭受这样的污蔑之名,怪不得会如此憔悴。
苏清菀捂住了他的嘴巴,眼睛一转,摆了摆手,让他不要作声。陆少陵点头答应她才放开。
敲门声响起,崔乐珊娇嫩的声音喊道:“表姐,这大白天的你把门关得严严实实的,做什么呢?让小妹也来瞧一瞧。”接着又是哎哟一声,她骂道:“高畅,你个狗奴才!居然敢对我动手!”接着是皮肉作响,想来已经打人了。高畅说道:“小姐请见谅,我家小姐真是身体不适!”“哼,身体不适该找大夫看一看,她把门关着准备搞什么鬼?还不是等老爷回来,说我这个舅母亏待了她?”谢氏高昂着头,声调也越发难听起来,“被皇上册封了赵国夫人真了不起,架子这么大,也不懂什么尊卑有序,长幼不分了。”
苏清菀等着陆少陵悄无声息地潜入横梁上面才慢悠悠地打开门,容色照人,脸上春潮未退,换了一身杏色罗衫,腰上系着绿色下裙,随便挽了个发髻,笑了笑:“清菀身体未愈还请舅母见谅,可你们这样随便动手打人好像不太好。”
“小姐!”沐晴高畅两人双双退至一旁,高畅的脸上有着指痕,沐晴有一脸受惊的神色。
“我的药你们怎么还没拿过来?是不是我放任你们时候多了,你们也懒散了!”苏清菀冷冷说着,俏丽的脸上冷若冰霜,甚至连多余的表情也没。
“是,小姐,奴婢马上去拿!”沐晴反应过来,一溜烟拉着高畅就跑。
“表姐,小妹就算是打了你的下人怎么了?这他们已经身入相府,你以为他们还是自由之身么?敢拦住小妹的去路,给点教训也是应该的,小妹的出手要比表姐你的要轻多了。”崔乐珊笑着说道,苏清菀明着教训她的两个奴才,实际上是乘势为他们推脱。
她就不信了,苏清菀喝了这么长时间的药,一点变化也没有。看起来还是平常的样子,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买了假药,否则怎么在苏清菀这边不起作用?
“乐珊,多谢你的关心,你看,我的身体不是好好的吗?”苏清菀故作轻松笑了,刚刚药效发作,身体就像是有无数的蚂蚁在她身体上面爬行,为了抵抗这些,她已经花费了极大的力气,没有精神做多余的动作,让她没有多余的精力来跟他们做争执。
崔乐菱也靠过来,目光锐利地瞧着她发红的脸蛋,不怀好意地问着:“表姐,你真的身体大好了?还要不要找大夫瞧一瞧?你看,你生这场病这么久了不见好,会不会是太医开的方子有误?”谢氏也说着:“说的也不错。你瞧瞧,你生病久了,连基本的礼仪也不会,还让我这个舅母在门外等了许久才过来。”这个丫头从小就是一副倔性子,不撞南墙不死心,如萱既然肯定说她的心上人是陆少陵,绝对会有她的原因。
当一个人被人践踏久了,从低处一下子捧到高处,难免会忘乎所以,不会清楚自己以前跟她是怎样的主仆情分,一心要讨好现在主子,泯没了良心也是再所难免。这个丫头当年是苏清菀执意要把她留下的,她也绝对不会料到这个丫头会有背叛她的一日。
苏清菀风华万方地行了个礼仪,动作优美如行云流水一般:“清菀见过舅母。”谢氏挑剔地盯着她看,这丫头从行宫回来也不知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好似脱胎换骨了一样,才艺开始拿得出手,平日里骄纵的样子已经收敛了许多,有时候她这个舅母也会觉得这个丫头跟以前大不一样了,那种含而不露的威严有着几分贵气,那种模样,似乎她才是皇后一样。
“清菀,你舅舅惯着你,由着你,我这个舅母也不会多说。谁让你是无父无母的孤女呢。不过,你这晨昏定省也不做,天底下似乎还没有这种道理。”谢氏自从苏清菀搬到了崔乐玉以前的住的闺阁里面她就把她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随时拔去才痛快。
“回舅母的话,是舅舅让我不必做的,说让我把病养好再去。”苏清菀慢条斯理回答着她的话,脸上还是带着笑容,她不能生气,不能发火,面对再多的刁难也只得忍着。
“那你怎么大白天的,把门捂得严严实实,还不让我们进门?你在屋里做什么小动作,这样不可告人。总不会如上次说的,真的在屋里面藏了野汉子。”谢氏不紧不慢说着,在她的脸上不停地左右逡巡着,就期望能够看出一些端倪出来。
“舅母这是哪儿的话,清菀不过就是觉得身子乏得很,不想见人才让沐晴高畅两人把门关严实的。舅母不相信的话可以到清菀房间里面查一查,看看是否属实,也免得舅母担心清菀不守规矩,会让丞相府难堪。”谢氏对她的恨意她看不出才怪,只好顾着舅舅的面子装糊涂,把话说得滴水不漏而已。
谢氏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勉强端着主母的架子,上次她已经在崔源那边出了大丑,这下苏清菀要请她过去搜查必定是有恃无恐,她可不能着了她的道儿:“我也不过是随口说了一说,假如把你冒犯了,你舅舅该又要教训我了。”她心口有股恶气总是在她发泄不出来,她的药里面加了东西,怎么精神看起来还是这么好,唇红齿白,肌肤脂粉未施也是比雪还要柔嫩无暇,笑意盈盈若水,似乎比以前没病的时候还漂亮几分。
“舅母有心了,还是请吧。”苏清菀淡淡说道,一点也不客气,细细的柳眉挑起,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让人生气。
谢氏再一次徒劳而返,气得牙痒痒,跟苏清菀的仇恨是越结越大了,恨不得现在就有把刀在手,把她碎尸万段才好。
陆少陵听着他们的对话,知道了谢氏对苏清菀不满,时时刻刻找她麻烦,明面上是为她好,实际是处处找她的茬,让她抬不起头。他说过等事情一了结就会娶她为妻,可是这事情一拖再拖,终于让她落入他人之手。
眼见着苏清菀在她面前受辱,他却无能为力地听着那些女人对苏清菀恶言恶语,等待苏清菀过来,他已经忍不住了,他飘然从他抓住她的手,轻声说道:“清菀,跟我一起走吧。我们一起找个没人地方隐居,不管朝廷的事情。你不是皇上封的赵国夫人,我也不是怀化将军。”苏清菀这样的坚忍,受尽了讥讽委屈也不会把他供出来,她是那么爱哭的一名女子,怎得在听见了这些事情反而变得镇定了。
苏清菀抽出了她的纤手,陆少陵反而握得更紧,苏清菀一抬眸就是烟波荡漾,处处流光水色,她轻轻地说着:“陵哥哥,你肯定会后悔的。这是你一时的心血来潮。”陆少陵上次也对她说会辞官,结果他为了自己家族变了心,放弃了他以前的誓言。
苏清菀对他说的话很着迷,可是她清醒的意识到陆少陵只不过是一时脱口而出的话语,他万一后悔了,于他于己都没有好处,他们被背负着被许许多多人的唾骂,他是陆家的男丁,他也是楚穆炎看好武将;她的婚姻是楚穆炎赐下来的,楚穆炎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可是自从她亲眼看见了楚穆炎已经和皇太后翻脸,她就明白了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傀儡皇帝了。
“清菀,难道你就这样不信任我!你在丞相府的处境这样艰难,我不想任你留在这里受他们的欺凌。”苏清菀曾经托付于他,相信他,但他不能够践行以前的诺言,让她失望了。他的大手握着她柔嫩的纤手,她含泪的眼眸注视着他,淹没在无穷无尽的悲伤里面,那种悲伤,让他的心魂也摄了过去,他不能再让她忍受这样的痛苦。他的心头突突直跳,刚才谢氏崔乐珊崔乐菱所说的话就像鞭子一样在抽他的耳光。
高畅端着药回来,在看到苏清菀和陆少陵两人的动作之后戛然而止,苏清菀不舍的目光在对视着陆少陵,陆少陵是一脸烦躁地握住了苏清菀的手,不想放开,他就想握着一辈子。
“小姐,你的药过来了。”沐晴把药端在苏清菀的手边,极力要忽视这些诡异的气氛,她不清楚苏清菀是怎样喜欢上了陆少陵,她只明白苏清菀的情路是在一团混乱之中。
“我待会再喝,你们把这些日子以来的药渣给我找过来,我听老人说过,病人把药渣洒在路上,让别人踩一踩,这病会好得快一些。”苏清菀平静地说着,把手从陆少陵的手里抽出来。
手中的幽香犹在,伊人芳心已远,纵使在对面,他们也是相逢应不识。
陆少陵见他们两人走后,苏清菀转身就把药汤倒入了茶壶中。
“你连他们两个也信不过吗?”这两人是太后亲自赏赐给她的,她也会把他们支开,自己把药汤给倒了,不跟他们说明原因。她是那样单纯的一个女子,为何在丞相府生活得这样小心翼翼?陆少陵不懂这些。
“我是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些。所有的事情他们不必清楚。”苏清菀此刻的样子像是变了一个人,神情倔强而坚忍,明明是那么美丽的眼睛,此刻是闪烁着算计的神色,她转身拿着茶水壶若无其事浇着文竹,一切显得那样的自然美好。
陆少陵不明白,她为何一下会变成了这种样子,他眼中苏清菀,纯真,善良,淘气,柔弱,坚韧,绝对不会对人说谎,可她明明是在骗着她身边人。他诧异地看着眼前女子,几乎不能与以前的苏清菀相比。
苏清菀显然也注意到了陆少陵的目光,她放下了茶壶,安置在红木小几上,几步就走到了他的身边:“陵哥哥,你也看到了,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我也有你看不到的残缺。我对身边的人也不会说实话,这样的我,你还喜欢吗?”她已经有了承受他责问的准备了,这样连自己身边人也信不过的女子,她还说自己最相信的是他,这样的话语实在太无力的,这种样子反驳非常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