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杏转身,拉着徐芃芃往下,道:“有人不愿我们在上山,也不愿我们就这么轻易的下山。嗬。”施杏扯开嗓子大吼:“哎,都是活了上百岁的人,不再是小屁孩,做这等幼稚的事情没必要。我都已经是这幅身体,还能有什么威胁,有必要赶尽杀绝么。”旧转身望着后面的的山路,灌木丛中的风吹草动平静些许。
下山的路并没有因此而豁然开朗,施杏和徐芃芃二人在山林中绕着,原地打转,走不出去。施杏走的有些疲倦,这腿脚不似此前,上窜下跳都没有任何问题。肚子大,身体又笨重,走了一个时辰,腰酸的不行。
徐芃芃的心浮躁起来,一手抹了抹脸上的汗水,衣袖煽着风给自己降热。这时候,施杏真希望有一个手机,一拨号码就能行。只是这深山中,又是僻静之处,施杏无奈的笑了笑,一手摩擦着手腕上的珠子。
施杏对着徐芃芃提议着,“芃芃,你先下山,不然我们二人都会被困在这。你下山,多叫些人上山。”
“可是……”
“太阳落山之后便危险了,芃芃,听话。”
犹豫再三的徐芃芃也只好奔着山下的方向穿过灌木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深山中,更显无助寂寥。
徐芃芃下山不久,身后的脚步慢慢的显现出来,一步一步的靠近施杏,身上的花色裙纱略过施杏的脸,“我不是当年的小孩,任你欺负。”
“我又何时欺负于你?”施杏对着詹亭反问道。
詹亭垂眸俯视施杏,两眼中迸发着嫉妒诡异的光,“你敢说你没欺负我!”
“敢,有什么不敢!”施杏笑问。这又是在绕圈子,不禁让她想起了在现代看的一部《伪装者》。
詹亭果断怒了,施杏笑着吊儿郎当的样子更加的刺激了她的神经,“为什么你这么让人讨厌!你一出现,师父便跟换了个人似的。你凭什么配得上师父!!”
施杏又是轻挑一笑,“我配不上,难道你就配得上?!我和阿祖的渊源比你的年纪还要久远。论年龄,我比你年长,论辈份,无苏的弟子且唤我一声杏姑。你又以什么身份来跟我大呼小叫。我累了,你若是困着便困着,后悔的一定是你。刚才你也听见了,若是想被逐出师门,你尽管这么做。”
詹亭怒红了双眼,莫名由来的怨恨,攥紧手上的纸团,眼中的大义凛然。蹲下身子,盯着施杏的眼睛,“逐出师门,无畏。师父的大业未成,怎可因为区区一个你坏了?!阿祖庆贺月在即,万万不能因你而出了乱子。”
“所以呢,你想如何?”施杏淡问,倒是没有多大的吃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坐着等死不可?
詹亭将药丸从手心拿出,颤抖的抓过施杏的下巴,趁着施杏没有大力还击的时候,果断塞了下去,药丸入了口,施杏被呛得眼泪直流。
“不要怪我,不要怪我……我只是听她的话……”
施杏躺在地上难受的打滚,詹亭没有做过杀人的事被吓得不轻,慌乱的往后一踩,差点滚下台阶。回瞪着詹亭,一手抖着指着詹亭,“你……你……”詹亭大吼,匆忙往山上走去。
等到脚步声消失,施杏将口中的药丸扣了出来,施杏将药丸放在口袋中。休息斗嘴的差不多,起身往山下走。下山的路上,她更加的明白了。抬头望天,喃喃着,“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下山后不久,徐芃芃和攸宁便顺着山路找到施杏,施杏身上一身的泥泞,徐芃芃担忧问:“杏姑,你没事吧。”
施杏悠然一笑,启口道:“没事。下山吧。”
到了酒楼,施杏换了衣裳,舒舒服服躺在躺椅上休息,松了一口气,却是什么都吃不下。
“杏姑,大夫我请来了。”徐芃芃在门外敲了一敲,施杏撑着眼皮醒过来。
起身,大夫进了门,施杏不禁失笑,对着大夫道:“你是无苏的弟子吧。”大夫青面小生,温温柔柔的,白白嫩嫩的,着实像极了无苏一派的弟子,干干净净的如白纸。只是神色间染上一层的平凡,“杏姑好记性,百年过去了,还记得我。”
“客气了,当年的人和事,历历在目。”施杏恬静一笑,当年这弟子在破了食戒之后便下山,临走前,对着她告别一笑。徐芃芃不由的一惊,嘀咕一句,“杏姑,你活了百年?”
施杏被问的一怔,这不经意间,她也算活了百年,道:“算是吧。”施杏将藏在手帕里的药丸拿了出来放在桌上,道:“看看,这是什么药。”
大夫拿起药丸闻了闻,又稍稍切开尝了一丝,眉头一皱,问:“这药丸杏姑从何处得来?这药丸中参杂了罂/粟。其中的量不仅是治病。这一颗下去,杏姑怕是会上瘾,腹中孩子会……”
“我知道了,谢谢大夫。”施杏将药丸用手帕包好,拿起一边的茶杯,碾碎。
“杏姑,当真客气了。当年离开,未对杏姑有责怪,是我自己的心未静。不过杏姑让我知道,若是心存无苏,何必纠葛那些小事和偏见。阿祖改革无苏,我甚是感动,那一年,宣扬会上遇见阿祖,阿祖问我离开无苏这些年有何感悟。我答,一切安好,借无苏所学,济世救人,答阿祖之教,谢阿祖之恩。我犹记得阿祖对我说的那句话,他说,人生在世,能尽己所能做自己喜欢的事,那便直前不回头。我本打算着回无苏,倒是阿祖拒绝了。过了这么多年,我想通了。阿祖在叶国的事我都听说了,阿祖想做的事,杏姑助阿祖完成了。”大夫说完,朝着施杏鞠了一个躬,感慨万分道谢,“多谢杏姑圆了阿祖的愿。”
施杏笑着作揖回礼,话语中微微起了感激,“你是懂阿祖和我的人,多谢。”
大夫走了后,徐芃芃将粥端送给施杏,道:“杏姑,你和阿祖日常相处方式与平常人家截然不同,像是热恋中的恋人,牵着手,说着悄悄话,亲昵散步。偶尔也会拌拌嘴,小吵小闹,阿祖总是让着杏姑。又像是认识许久的夫妻,自然而然熟悉生活,一个眼神,阿祖便懂杏姑所思所想。”
施杏莞尔笑了出声,“你说的没错。我跟阿祖,怎么说呢,认识有上百年,可是我们在一起,不过这一年。这中间曲折,像是一场梦,归而视之,却恍若隔世……”
徐芃芃便来了兴趣,坐下便听施杏说着她和且娑的那些往事,一幕幕的,心里滋味百般。
施杏在山下养胎,相安无事,且娑在山上无苏阁闭关,每日,静适便会下山给施杏一封信,便是阿祖的每日一句:吾妻,安好。
夫阿且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在画纸下变着法子给她画各种杏花树的百态。有时候,信封中还有些许的花瓣,信纸便带着淡淡的花香味。
久了,徐芃芃便问什么事让她如此的高兴,她回答的都是同一句话,徐芃芃不信,直到看到十几张的信纸的时候,讶异不已,道:“阿祖若是真有心,为何不下山一聚,让杏姑一人在此,这多日来,杏姑胃口不佳,吃不下睡不好,却也不跟阿祖说声。”
恰巧门吱呀一声开,两人回头不由一惊,施杏朝着且娑,轻唤:“阿且,你来了。”
徐芃芃一脸通红,朝着且娑打了招呼便出去。且娑拥着施杏坐下,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阿且,庆贺月下山?”
“嗯,明日有场宣扬会。”且娑一手握着施杏,打量着她的神色体态,叹气道:“杏儿瘦了,是小且折腾杏儿?他怎不知道心疼杏儿大着肚子,如何受得住。这孩子日后不听话,阿且定要好好训训。”
施杏躺在且娑的怀中一乐,“阿且,若是女儿,你可舍得训话?”
且娑揉着施杏的肚子,道:“若是和你同性子的女儿,那便该好好劝说,吃软不吃硬。”
施杏嘴一努,扭着且娑的下巴,嗔怒道:“说谁呢。”
且娑松开施杏的手腕,眼中又添一分心疼和哀怨,“说的是我。晚上有烟花,我带你看烟花,明晚你和小且去听我的宣扬会,明晚的宣扬会会是特别的精彩。”
“是么,我很期待。”
直到夜晚将近,且娑带着施杏上了屋檐顶,施杏亲吻且娑的双唇,将头抵在且娑的胸口,有气无力道:“阿且,我这几日总梦到我在我的那个世界时候的生活,频繁,阿且晚上可陪我睡?”
“好。”
且娑望着远处河畔的烟花,搂着施杏瘦弱的身子,眼中惆怅哀怨,却不知从何说起。
施杏的胳膊已经溃烂完了,他今日发现,溃烂的速度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快,锁骨处,左手指也显现如常。颤抖的手碰上施杏的脸,说着:“杏儿曾说,你在的世界,医治很高,还有很多的器械治病救人,人们平均能够活到七十六岁以上……”
“嗯。”施杏低声应答。
“那……阿且送杏儿……回去……可好。”一句话,且娑支吾半天才说清楚说完,施杏脸上落下一滴热泪。
是且娑。
这个月,他想必都在纠结这事吧。
施杏一手安抚上且娑的头,“不,我要生完孩子再走。”
“杏儿。”且娑一声长叹带着唉劝,“回去,你和孩子都会有机会。阿且无能,未能救你们于苦海,可那些医人可以,杏儿为何不尝试。”
施杏望着远处绚烂的烟花,嘴角一丝苦涩的笑容,“可是,我也许再也见不到你。”
“不,杏儿可以。阿且长生不老,或许在那个世界的某处生活在,寻找着杏儿,只是我们还未见面。杏儿回去,我们以手链为证,茫茫人海中,我会寻找到你。杏花盛开,便是我们相聚之时。”
施杏未有答话,看着烟花绽放,熄灭,再绽放,又消失在黑夜中。半日,施杏言:“好,阿且切记在杏花纷飞之时在树下等我,一定要等我,我会来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