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杏便坐在小屋中等着小小攸宁口中的阿爷回来。直到天黑,所谓的阿爷没有回来倒是一位熟悉的面容出现在她的脸前,还有那蹒跚的身影。在后面,还有那个“嫌弃”的声音,“让你多买点肉给沾雨好好补补,你就是不舍得。”
“小孩子,不用吃那么多。多存点钱买点纸给……杏姑?!”攸宁见到施杏,瘦弱的身影不由的颤抖一下,拉着边上的徐芃芃,道:“我没看错吧,这是杏姑,还是做梦……”
徐芃芃也看的目瞪口呆,半晌,直到施杏走过去,微笑着,徐芃芃才反应过来,“是杏姑,我也见到了。几十年过去了,杏姑一点也没有变老。”
施杏嫣然一笑,将徐芃芃的身子拥过身,道:“我回过来了。来见你们,来找阿祖。”施杏朝着攸宁眼睛示意,三人进了屋,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甚至有些尴尬。
攸宁端了一碗水给施杏,长叹一声,道:“杏姑,没想到,你真有起死回的能力。能否救阿祖?”
施杏的心一下子被悬了起来,紧张的说不出话完整的话,“那,那阿祖……他,怎么了……”
徐芃芃整张脸都是沧桑,不再年轻时候的满脸胶原蛋白,皱纹满满,眉眼间无奈满满,一手握着施杏的手,道:“杏姑,这终究是造化弄人啊。当年杏姑姑飞天,阿祖带着你的尸体消失,谁也不知道阿祖去哪。那时候,两国开战,闹得不可开交,我们也卖了酒馆一路走,谁知道,路上碰到了土匪,被抢了所有的钱财,留下一条命。后来,我们便顺其自然来到了这个小镇,一住也就是几十年。我和攸宁的孩子,哎,还是因为战争,没了,妻子走了,留下沾雨。我们三个人相依为命,这生活虽然比不上杏姑曾经带给我们的,但是,这生活也是自在,安静。阿祖的确是在这。”
徐芃芃没有隐瞒,一手拍拍施杏冰凉的手,道:“阿祖是在几年前的黄昏出现在这,也和杏姑一笑,安静的站着等我们。只不过,那样的笑容,我们却难以置信。阿祖,阿祖老了。”徐芃芃说到且娑的时候,眼中的感慨却似带了这几十年对阿祖的崇拜。
“是那街道上写字的谋生人?”施杏只是难以启齿道阿祖是乞丐。她不该用那样的称谓和行为来侮辱他。阿祖是靠自己的劳动获取酬劳,有何不可。
攸宁倒是不意外施杏知道,一手捏捏沾雨的小脸,宠溺道:“是你这个小鬼。你帮了大忙咯。”
三人一起笑笑,徐芃芃接着说:“阿祖来这,和我们一起生活。阿祖仍旧是治病救人,阿祖也放下了那些姿态。只是,那些人不感恩,总觉得还想要得到更多。阿祖名声外传的同时,危险不期而至。阿祖的眼睛便是被人给一老太婆毁了的。那老不死的用簪子刺伤了阿祖的双眼,阿祖,阿祖从此便瞎了。我们愤慨为他感到不值的时候,阿祖总是说,这是他应受得,这泄露天命本该受。倒是着世上好人多,那老太婆被处以极刑,死的惨烈。只是,阿祖此后,便再无行医的可能。”
施杏呆坐在着,却不知道该从何处谈起,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且娑。他是那么骄傲的人,那么完美,可如今,白发苍苍,容颜老去,双目失明,他最不想见到的便是她。
每个人都一样自己所爱的人能够记住自己最美的时候。且娑也不会是例外。
施杏望着门外的漆黑,无奈一笑,站起身,道:“我该回去了。既然他不愿见我。我也不强求。攸宁,芃芃,明天我便要动身去中原,我……”
“杏姑,你要走?”徐芃芃百思不得其解。这好不容易可以相聚,这一离开,又不知道相聚是何时。
施杏苦笑,倒是沾雨解了尴尬,“杏姑今日在大街上,身边有好多陪同的人,他们在弄外等着呢。”攸宁和徐芃芃四目相对,却无可奈何。徐芃芃送着施杏走到门槛处,“杏姑,这一别,又不知道该隔多久。”
“我也不知道。”
施杏在依依不舍下,离开了小弄,没有想象中的撕心裂肺的告白,大家都特别的平静。或许是这几十年的对她的死亡习以为常,已经习惯了。
她是一个错乱时空的人。若是可以,她不想回到现代,无声无息陪着且娑。
在众人的陪同监督下,施杏回到了落脚处,躺在大床上,不过片刻,一个脚步声走近。施杏垂眸看向挞拔什,只见他很平静,平静的有些异常。
“见过他了?”
挞拔什没有任何的试探,也没有拐弯抹角,他倒是想知道,施杏看到传说中的美男子且娑年老色衰之后有什么感觉。
施杏呵呵的笑了几声,她感激挞拔什进门后一阵有的没的的讽刺。
挞拔什见施杏沉默,干坐着,沉默着,直到施杏没有任何的反应,他转头认真问:“为什么你不恳求我恢复你的自由身?”
“你所做的决定从来不会因为他人而有所改变。那么,我的恳求又有什么作用。”
挞拔什看着施杏慢慢的闭上眼休憩,便如此的安详,没有他见过的下跪求饶。下午,所有人都见到施杏疯狂的样子,他在城墙上见到那撕心裂肺的一幕。
“你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
“好。”施杏应声好安静的闭眼,只是一夜未眠。
第二天,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城中百姓满心欢喜的相送。没有人在在意小弄中一个孤独身影。且娑的手扣在青砖上,抖落些许的灰尘,直到众人散去,才凭着感觉往回走。
且娑回到了家中,攸宁和徐芃芃都在,。见到且娑回来,他们并不意外。
且娑将手中干枯的格桑花放下,坐在自己的躺椅上,道:“杏儿,来过了?”
攸宁递给且娑毛巾,说:“杏姑来了,见不到阿祖便走了,说是去中原。”
“嗯。”
且娑给自己抹了抹脸,将毛巾递给了攸宁,站起身,朝着屋子的方向而去。只是走了几步,且娑被脚下的一个陀螺给撞得在躺在地上。
且娑被撞在地上并没有急着坐起来,而是安静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攸宁倒是火气上来,大声吼了不明所以得沾雨,孩子屁颠屁颠跑出来,看到摔倒在地上的陀螺,瞬间乖乖的不说话。
“你看看,让你好好的把你的玩意儿收拾好,免得阿爷踩去受伤。你个熊孩子一点,自己去错误角反思。”
且娑拉住攸宁的手,听到委屈的啜泣声远去,淡说:“你别这么凶他,好好说几句,沾雨很懂事。”
“懂事归懂事,让阿祖受伤便是不对。”攸宁扶着且娑站起来,一手在且娑的身上拍拍灰尘,扶着且娑进了他的卧室。且娑安静的坐着捧着手中的格桑花放在一边的花瓶中,安静的坐着坐了一会儿,将眼睛上蒙着的布袋子扯了下来,放在一边,自己脱下了身上的脏衣服,睡在床上休息。长长的嘘了一口气。
“杏儿阿且这般模样,实在见不得你,对不起。”且娑自言自语道。
且娑在家中写着诗歌,陪着沾雨有说有笑,像极了祖孙二人。好端端的天气,突然刮起了大风,风中还夹杂着灰尘,落在两个的身上。沾雨慌了,连忙去扶晒衣服的杆子,顾得了这头又忘了那头。沾雨急得眼泪都要哭出来,没有将衣服收了进来,反而弄到了架子,一根砸在且的头上。
“阿爷,我扶你进屋。”沾雨连忙引路带着施杏走过去。
窗外狂风大作,呼呼呼声音不断。到处都是碰撞的声音。
且娑转动着手中的珠子,直到珠子一顿。房间内空气凝结一般。且娑愣了一会儿,再次重新转动着手链。
施杏站在且娑的后面,一手附上且娑光滑耀眼的银发,没有一点脏。从后面看,他还是他,当年的那个且娑。施杏小心翼翼的触碰上且娑的肩膀,慢慢的勾下身子,在他的肩膀上道:“阿且,还在生杏儿的气?”
且娑没有任何打理,仍旧是安稳坐着,手上的速度更加的快。施杏观察到,双手抱着且娑的双手,盯着他那眼睛,那一刻,差点没有忍住。眼眶中,早已经积聚了泪水。
且娑撇开头,挣脱施杏的手,刚得到自由。施杏一个身子抱着且娑,紧紧的,抽泣着道:“阿且,我真的很想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对不起,对不起,又让你等了几十载。”
且娑本是坐着,可是,到了后来,心中的那道防线微微的挣扎。弱弱的道:“可阿且配不上杏儿。杏儿是仙女一样的存在,阿且现在,哈哈……”
且娑苦笑,笑声中夹杂着多少的无奈,还有惆怅。施杏心疼的将且娑抱在怀中,仰头逼退眼中的泪水,牵动嘴唇,温温道:“阿且,我们认识快有200年,你我之间,还需要在意那些么?杏儿让阿且任性了一天,未来,杏儿绝对不会松手了,除非阿且从杏儿的尸体上跨过去。”
“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