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娑回到院中，攸宁端着一盆热水急冲冲的往施杏的小院而去，且娑唤住：“攸宁，为何如此慌张。”
攸宁望着漆黑的天空，又望着二楼灯火而亮的天空，“阿祖，杏姑倒下了。”
且娑走进房中闻到满满的都是血腥味，徐芃芃抱着施杏，拿出一块一块的毛巾，“孩子……”且娑呢喃一句，极速出现在施杏的身前，一手接过昏迷不醒施杏的手腕，朝着攸宁吩咐道：“将阿祖书房中靠窗一侧的柜子第一格将那贴药拿出来煎好。记得，煎火中不能断，必用炭火，冒气后，等一刻钟，将药趁热连锅端上来。”攸宁被且娑急迫的神态和话一惊，从未见过如此焦急样子。放下脸盆，人就往楼下跑，不顾踉跄。
且娑将施杏放平，源源不断的血从鼻中流出，整张脸刷白毫无血色。心中悲痛无法言说，一手握着施杏，冷静道：“杏儿还是不听话。莫动怒，动忧。阿且怎会一声不吭就离你而去。”
且娑接过徐芃芃手中的毛巾，小心擦拭着施杏的鼻子，从怀中拿出一个针灸包，摊开，小心在施杏的脸上施针，手臂上也逐一施。
且娑看着施杏手心的一道血痕，“这是怎么回事？”
徐芃芃站在一边，心疼看着施杏，回答说：“杏姑坐在躺椅上等日落，直到太阳落山，阿祖还未归来，杏姑也就哭了，撑着身子起来，不知为何摔了，等我和攸宁从厨房中出来时，杏姑已倒在血泊中。我们想去请静恔大夫，可静恔大夫无处寻。随便请了一个，只是说，杏姑的病无药可治，油尽灯枯……阿祖，杏姑的病到底怎样了，是否真如此，腹中孩儿又怎办？”
“没事，一切都没事，有我在。”且娑淡淡说道，平淡的语气中带着坚定。
“好。阿祖，我去看看攸宁药煎的如何。”徐芃芃端着血水离开留下二人。
且娑将看血不再流，将施杏身上的针如数都拔了去。施杏缓缓醒过来，见到且娑，身子一惊，无力坐起，“阿且，是你回来了？”
且娑起身将施杏的身子抱起，靠在自己的身上，拥着在施杏的头顶暖声着：“嗯，回来了。只是在路上耽搁想为你买点解馋的小零嘴，你却累的睡了过去。都是母亲的人，性子怎还能如此大起大伏，小且日后学了你的，可如何是好。”
“嗯？哈哈……”施杏一惊，吃力的笑了笑，稍稍的挪动自己的身子，让自己靠的更加舒服，舒畅的呼吸。鼻尖的血腥味迟迟没有消散，发生了什么，她清楚不过。
施杏手握着且娑的手，放在小腹上，“阿且，小且可还健康？”
“嗯，健康。”
施杏苦笑了了，嘴角的笑容微微的一松，缓缓道着，“我这性子怕是改不了了，急躁，想的太多，阿且莫要嫌弃我。阿且回来，是来向我告别的么？”
且娑将手收紧，在施杏的唇瓣边落下一个吻，“乱说什么。红绳结白捎，不离不弃的誓愿杏儿都忘了？杏儿在这，你让阿且告别去哪。”眼中的落寞无奈都被他尽数掩藏在眼眸深处，唯有那如月光般温柔的目光对着施杏。
施杏手指微微一动，寥寥一笑，“人家说一孕傻三年，杏儿现在就开始傻了。”
有孩子，你们只有七个月的时间，无孩子，你们或许还有十年甚至二十年，且娑，好好想想如何抉择！
且婆的话再一次冒现在且娑的脑海中，他心中有直觉，师姐知道如何救杏儿。孩子，或许可以等杏儿身体恢复好后再怀……
施杏未闻且娑的声音，又言：“阿且，你说，小且现在听不听的到我们说的话？”
“嗯？”且娑回过神来，掩饰尴尬，给施杏掖好被子，道：“嗯。小且还小，不过是你我的孩子，他会懂。他也会体谅他那辛苦怀他的母亲。”
施杏淡淡道：“我和阿且的孩子，自然不会差。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他出生后，不知道，会是长什么样，也不知道我这幅身体还能陪他多久……”平淡语气中，徒增了一分悲伤。
“杏儿。”且娑认真的唤了施杏一声。
施杏眨了眨眼睛，嘴角苦涩一笑，从且娑说第一句话开始，她就知道他有心事。本以为会哭天抢地的一番告别，现在这么平静的说话，也好，“阿且，你说，我听着。”
且娑亲吻施杏的耳垂，安静的说：“杏儿，我们让小且晚点来，先治病，治好你的病，我们再让小且回来不迟……”
施杏推搡着且娑的身子，不知道哪来的力量推着施杏，害怕的躲着且娑，钻进被窝中，躲着且娑。
“你走。”冷冷的拒绝。
她不敢再赌一把，若是这孩子没了，她走了，独留漫漫岁月留他看一路的繁花落尽，她不舍。她的身体她明显感觉一天不如一天，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等待，去赌一把。好不容易等来这么一个孩子，她拼尽所有也会护着。若是她死了回到现代，她也没有把握在幸运的回来遇见他。
“杏儿。”且娑长叹的一声，满满的哀求和期望。施杏没有转过身，他的手碰上她便被防备的躲开。她对孩子的爱，不亚于对他的。她心中的盘算他懂，想留一个孩子陪他，可是，没有她的岁月，他还能否坚持下去？
“你走。”施杏仍旧是简单的二字，手紧紧护着手中的孩子。
“杏儿……”施杏闭眼，无声的眼泪落入双鬓，缄默不语。阿且，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就让我再任性一回。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芃芃轻拍施杏的背，“杏姑，起来，吃点东西。”朦胧睁开眼睛，被扶着坐起，望着面前的药碗，“把那碗药倒了，日后凡是阿祖开的药，我都不喝。”
“杏姑，阿祖给你开的调理身子的，杏姑还是勿跟阿祖置气……”她也不知他们中间发生了什么，阿祖下楼便是一脸阴郁，百般疲惫，突然摔倒在地上，当做没事爬起，往书房而去，千叮咛万嘱咐他们记得将药给杏姑送上来。
施杏但有气无力道：“麻烦让攸宁跑一趟，去请静恔大夫过来。若是他不得而出……那便算了。”施杏被扶着下床，做到桌边喝着稀粥小菜。房间内独有她一人，施杏吃着毫无味道粥，硬是逼着自己咽下去。直到徐芃芃端着热汤上楼她也没有发现。
徐芃芃放下碗筷，“杏姑，阿祖晚课结束，说是出去一趟，这是他给杏姑留的信。”施杏嗯了一声，放下碗筷打开信且娑写道：杏儿，阿且抱歉此前的不思量。阿且会找到两全之策保住杏儿和小且。在家养胎，莫忧莫动怒。
夫阿且
信的尾端，且娑写了两个字母，OK，是她教他的。将信纸叠好放在一边，听着外面的吆喝声，思绪越过千山而向那座无苏山。两全之策若是有，何必等到现在。现在，连她自己自身的自由都被限制。
“我的阿且，你该担心的还有你自己，操心了他人几百年，你却学不会如何对自己好点，兼善天下，我宁愿你自私点……”施杏喃喃自语着，都忘了边上端正站着的静恔，身上多了一分铜钱味。
静恔朝着施杏行礼，尊声道：“杏姐姐。”施杏的面色苍白，他不知阿祖师父为何久久没有给她调理好，听说她有孕了，消瘦的身子，没有一点孕像，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人吹到。“杏姐姐瘦了许多。阿祖呢，怎么不见他？”
“你看看这碗药有多苦。”施杏指着桌上凉了的药，并不回答静恔的问题。
静恔对施杏的话有求必应，上次的事之后，他根本不敢存另外的心思。舀了一点药，尝了许久，半晌，道：“杏姐姐，这药药性太猛，怕是不利于腹中胎儿。”
“嗯。”施杏应了一声，将手搭在桌上，“你把把我的脉，告诉我，还能活多久？”
“杏姐姐……”静恔看着施杏不像开玩笑生闷气的样子。也知阿祖不会说这些话与施杏。可每次让他做一个“坏人”。
施杏苦笑看着他，长叹着道：“你还称呼我一声杏姐姐的份上，就告诉我，好吗？”
静恔摸上施杏的手腕，脸色越变越差，接近施杏一般的苍白纸，静恔噗通一声跪在施杏的面前，头靠在施杏的身侧，身子止不住的抽泣，“师父为何治不了杏姐姐！！上次杏姐姐还能活几十载，为何这次，却不到一年……”
“一年……”施杏又是苦笑一声，眼睛中平淡茫然一片，绝望她都忘了。怪不得且娑那么紧张心疼，甚至不惜舍弃他们的小且，一切因为她。
“一年便一年吧，至少我快和阿且在一起的一年了，去年杏花纷飞之际我来此，明年杏花纷飞时我离去，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嗬，明年芳草绿，故人不同看。两年，两年……够了……”言不由衷的够了，施杏面庞两行清泪落下。
施杏安静的坐着坐着，听到皇宫里发出的一阵阵钟声，低头拍拍静恔的手，“小豆子，回吧。日后和南宫煖好好生活，姑娘对你的心不假。忘了杏姐姐，就算我的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