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迹踏门而进,翎语抬眸望去,他面上温和,淡然自若,看他渐行渐近,心中不禁想到,定是有什么事情,否则也不回来找自己。
只见孤迹衣袂翻飞,如丝如雾,他月白色外纱罩随着徐徐清风缓缓而起,随着他轻轻坐下,银丝勾勒莲花纹边散成一片,宛如墨画,飘然若仙。
翎语抬眸,两指捏杯,雾气蒸腾的茶水从壶口缓缓流淌,旋即,杯中盈盈满满,茶香扑鼻,她轻轻一推,微微额首,“喝吧。”
孤迹还记得那半年找不到翎语,也暗中托人打听过,可就是无音无讯,半年后再见她时,已然成为他人之妻,心中一股恼火,但再烦躁也要压下去,谁让她偏偏嫁给的男子是天尊苍君。
又试问,天下又有谁敢对她想入非非。
“最近还好吗?”他魅惑的唇畔张开闭合,缓缓开口。
“有什么事情吗?”她也并未寒暄几句,知道他有事才来,便开门见山的道了一句。
孤迹这两年知道丫头一直被苍君惦记着,自己身份亦是比不上他,所以才不好多与她接触,比起复仇,一些个儿女情长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有事便来找他,才让她对自己这般生疏。
旋即,他喝了一口茶,淡然开口:“丫头,苍君走了,你为什么不跟了去?”
她心里亦是有千千万万种想法,觉得孤迹会有什么事情,可开口却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翎语并没转眸,只是扫视了一眼那莲纹袖边,怡然自若道:“长途跋涉,太过劳累。”
她敷衍的回了一声,只见他眸底冷然,似有一丝朦雾飘过,只见孤迹颇为不解的说道:“怎么这般唐突我,丫头是跟苍君吵架了?”
当他道完这一句时,心里不免有一丝期盼,她们过得不好,这倒对他来说是一件高兴的事儿。
翎语见他眸色愈发深邃,奇奇怪怪的,她有一种扒皮漏骨的感觉,不知为何,生生作痛。
她别开脸,心里十分厌弃他那试探又有些深意的神色,道:“他对我那么好,怎会为了些事情吵嘴呢?再有些什么事情,我对他忠贞不渝,致死不会变心。”
孤迹想到初见,他还是对苍君躲躲藏藏的,这两年发生的事情太多,苍君对他的情却始终不变,想至此,自己又为他做了些什么?既然毫无付出,又想让她对自己如从前一样,真是痴心妄想。
旋即,他淡淡道:“我只是问问而已。”之后的话如鲠在喉,他无言以对,莲花纹袖口在案几上轻轻一挥,那手十指纤细,白如冬雪,轻轻颤动之际,又募得收了回去,他竞想牵丫头的手,这种杂念在心中盈盈绕绕,久久不散,烦躁不已。
翎语见他面色扭曲,说不出的狰狞之感,心里莫名的厌弃,随后,便又一次问他:“到底有何事?”
“我怕你在宫中一人有些危险,你既然嫁给他人,我也不能像从前那样随性的找你寻你,所以今日来,特意送你东西,希望丫头能收下。”
她两指捏杯,抿上一口好茶,唇畔始终一张一闭,淡淡开口,“哦?孤迹帝灵尊送来何物?”
她开始生分起来,不知孤迹是真的关心自己还是心怀鬼胎,见孤迹恍然一怔,眸色渐渐疏离淡漠,就又道一句,“快拿进来看看,好让我瞧瞧你的一番心意。”
她牵强附会的扯起唇角,莞尔一笑,可眸底尽是冷然,“快些拿来吧。”
孤迹广袖一挥,莲花随风而起,又飘然而落,那廊下的宫女见自家主子召唤,便匆匆应了一声,从门外徐徐走进来,伏地额首,头顶是一个龙凤纹紫擅锦盒。
他单手托腮,手指向上翻动,一丝灵力浮现空中,锦盒开启,只见里面躺着一抹晶莹剔透的玉如意。
一片淡淡碧色,其上散着些丝丝光芒,这是灵性之物,翎语一瞧,便好生看看,可伸手之际,又觉得这是孤迹送来的东西,心有余悸,可她仍是面色平和,指腹轻轻一拂,敷衍至极的说道:“玉色上乘,此乃良品。”
孤迹淡然一笑,闻言说道:“这玉如意散发的灵气可和旁的东西不一样,它能在寝宫中散发一道无形的屏障,如若收到伤害,这屏障自会保护你,只不过,没有你那千松石好,但它却比千松石散发的灵力多,散出的灵域结界也自然广阔一些。”
翎语眸子一睁一闭,额首谢过,她十指轻轻浮动,那锦盒关上,然后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旋即,她手掌一挥,花几上的青花瓷瓶从空中飘飘而来,落在她的手心里,只见翎语玩味一笑,昂然自得的闻着瓶中花儿。
她半张脸被花儿挡住,露出清澈如水的眸子,眸底如花,映起一丝娇艳之美。
她淡然说道:“时辰不早了,你也回去吧。”
孤迹见她面上柔和,可心里却是疏离至极,他不好说些什么,亦不能勉强什么,所以起身行礼,慢慢的从那门槛中踏出,临走至极,余光扫视一眼案几上的丫头,见她优哉游哉,闻着花香不亦乐乎。
转念,他冲着苍穹苦笑一声,那苍君对他多好,心里哪还容得下旁人。旋即,他带着宫女走出庭院,回了自己的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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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娆宫
“掌嘴!”宫玧倾城指尖一挑,唇畔凝了一抹轻蔑的笑。
刚才跟随着孤迹的小宫女现下跪在她的面前,几个巴掌下去,红印皮肤上涌现而出,发红发烫。
小宫女的嘴角侃侃留下鲜血,不盈一握的腰肢摇摇晃晃,漂浮不定,身子愈发的控制不住颤抖起来。
她抬眸求饶道:“帝灵尊,我只是随我家主子去了倾云殿,本想过几日再来向您汇报,全然没有隐瞒之心啊。”
宫玧倾城手中的汤匙一递,那勺中露水晶莹如雪,一如她白皙如绸的芊芊素手,只见金丝笼的鸟儿见金勺递进来,轻啄几口,然后跟着说道:“掌嘴,掌嘴。”
她玩味一笑,见这心尖宠儿叽叽喳喳,心情也稍稍好了一些,旋即,她华丽转身,轻挪莲步,聘聘婷婷的走进宫女的跟前,“那你把事情从头到尾一一说来,如若不对,我让你死在深山,不见全尸。”
旋即,她眸底闪过一丝阴历,就连那鸟儿也肃然起敬,收起翅膀,低首轻啄勺中露水。
那宫女抬起孱弱的身子,停直了腰板,侃侃说道:“今日孤迹帝灵尊送给翎语玉如意,自家主子寒暄了几句,可翎语帝灵尊倒是冷然置之,所以,主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尴尬之余,回了寝宫。”
“贱女人。”她突然广袖一挥,袖口得金丝蝴蝶纹随衣袂翻飞,温润如水的手掌打翻了金丝笼。
那笼中鸟受了惊吓,可还是扑闪着翅膀跟着说道:“贱女人,贱女人。”
她眸底似是被千刀万剐过,少有的森冷毒辣,“遇事不及时禀报,掌嘴,狠狠地给我打。”
她手指指向那遍体鳞伤的小宫女,一时不知气从何处发,便只能作践于她。
一声声啼哭不绝于耳,一旁的宫女见主子生气,都漠然不语,自己主子生的好看,所谓一笑倾城百媚生,再笑倾国红颜祸,这第一美人名声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今日这一撒泼,倒是折了几分柔弱,多了几分狠戾。
要是旁的人看见,定是贻笑大方,传遍世间了。
好一会,那宫玧倾城说道:“以后有什么事情赶紧向我说,如若脱不开身,就托人来告诉我,但绝不能迟了一分一刻。”
那宫女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见帝灵尊不再生气,便拾起了金丝笼,那鸟儿许是受了惊吓,瞳孔只见还有些呆滞,旋即,宫玧倾城拿着金丝笼,悬挂在参天大树的枝桠之上,继续逗弄着鸟儿,只见她眉眼含笑,温柔妩媚,好像刚才之事犹若一梦,并未发生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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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云殿
翎语守在宫里看着这红花萦绕的桌几,再看看空空荡荡的架子床,心里又是一阵落寞,想着苍君才走了一日,可却过得分外煎熬,不知为何,苦涩涌上喉咙,丝丝作痛。
她思绪纷飞,如若陪着苍君,虽每日过得分外疲累,可却是充充实实的,随后,瑾萱从门外进来,冬日并未褪去,她带着一股子寒气,然后轻轻额首道:“主子,天玄殿召见。”
翎语恍然不安,夜刃召见自己又有何事,又不会想什么法子加害于她吧,怎么就不能安生过日子呢?
她随后到了一句:“不见。”她夫君是天尊,什么人惹不得,她不管不顾,总之,死也不踏出房门半步,爱谁谁。
瑾萱神色有些为难,可主子说好了不见就不见,惹怒了王,也有天尊撑腰,她抬眸问道:“就说身体不适?”
翎语坐在榻上,青烟自炉中缓缓升起,她那张面若桃花的小脸遮上一层雾气,神秘漠然,不言不语。
随后,她捏紧了广袖,还是起身道了一句:“还是去吧,早早晚晚,都是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