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人，我的人可是为此次您的大意付出不少。”郭锦端了杯茶不紧不慢地吹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上好的碧螺春，茶叶都是针尖般俏丽晶莹。
刘酆看了一眼他，尽是会落井下石，说好了他登帝便还他兵权，可如今箭已经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却屡次叫他拨经费，摆明了不愿意付出。
“待得年后开春，我便叫爹爹套出点现钱来，现在这档口，皇上已经提醒过五王爷的军队吃穿用度等开支不可短缺，你知道我们也是没办法。”李怀柔声音和态度都尽量放到最低，没办法，现下只有他的二十万军队，那亡国大皇子的军队真是不足为道。
“娘娘，如今可才是初秋，这……怕是士兵要过不了冬啊。”郭锦一脸为难。
“入冬，入冬便播出经费。”最后刘酆不顾李怀柔的眼神，拍板定了日期。
“真是只喂不熟的狼，哪有点配合的模样，要是失败，一个都别想活，他竟到现在还看不明白局势。”待郭锦走后，李怀柔便满腹牢骚，“你答应得这么早，我们哪里有钱给他？年后怎么办？这就是无底洞，如何填的完？”
“小柔，你的任务就是在宫里好好监督那个许陈然和许志然，一发现不对要立刻通知我可懂？至于这些你勿用操心，这不是有我呢。”刘酆哄走那个又要来哄这个，那个用钱便能打发走，这个确实要用力才能让人满意。
这几天皇上在外面，李怀柔便是常来找他，他一连卖了好几天的力气。本来也是一种享受，却又因为害怕她怀孕不得不每次在紧要关头都要忍着出来，总也不能够用尽兴。他自己虽已有一儿一女，可他还是想要她为他生孩子。
“快了，快了。”他覆在她身上，重重地向前顶了几次，终于颤抖着写出来。是的，快了，快了，用不着等到年后他就可以再也不用如此忍着掖着，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立她为皇后，彼时，他便与她共同登上大殿，行国婚之礼。再往后，他们便可以生一群孩子。自儿时桃花树下的第一次见面，他便深陷其中，到如今，竟是已经爱到几乎臣服。
“啊……阿酆，幸好有你。”李怀柔在疼痛与欢乐之间达到极致，落下眼泪，她想要的后位只有身上的这个男人能给。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连老天都舍不得这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木，午夜时分竟淅淅沥沥下起了秋雨，一点点终于浇灭了声势浩大的火。清晨许陈然醒来时，满眼看过去便是一片黑漆漆的秃木立在那儿。“明年应该还会再重新长吧。”他们……也应该会继续在一起的吧。
她匆匆洗了脸，顺手捻了几块点心，便跑出门要去看崀山。地上的泥土被秋雨滋润得松散，粘在她精致的小鞋上，使她越走越慢，鞋底的泥巴掉了一块又重新粘上一块，像黏在头发上的口香糖怎么甩都甩不掉，最后她火起，干脆直接扔了鞋，光着脚丫就在水洼烂泥地里跑起来。
没有了累赘到底就能走得快些，她很快便到了山脚下，鲜艳的桃色裙摆已经脏的看不出原色，可她丝毫没有介意，只定定的抬头仰望这高山，一筹莫展。本来从远处看时只觉得层峦叠嶂、高耸入云，现在走到近处竟真是连个下脚的位置都没有。
陈然满心无奈，从前怎么就没发现这破山还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优势？她叹口气，无可奈何，也难怪，当初只消几个蹬脚飞身便可上下自如，自是不觉得有多难，况且她也只下过一次山，至于她是怎么上山的恐怕得去问师父。
“到这里来做什么？路这么泥泞，早上刚给你穿的裙子又弄脏了。”习凉像个唠叨的大家长，匆匆赶到这里，眉头皱着，“你想上山去？”
她点头，“嗯，想坐到山顶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还想去看看师父。”
“好，待明日我着人取了云钩来，就带你上去，看看你师父那窝八百年都是一个样。”他摸了摸她的发，像是在说云淡风轻。
她震惊，转过头去看他，“怎么这么容易就答应？这里面呢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不去就算，我对你，还能有什么阴谋？你个小没良心的。”他轻点了一下她的眉心，却是没敢真的用力，生怕那晶莹剔透的肌肤留下半点红印。
“我可记得某人几月前才闹过不愉快，还打了一架。”
“那，还不是因为你？”他从背后轻轻抱住她，埋首于她颈间，嗅闻那一缕令他熟悉新安的芳香，“我不管其他，我只在乎你高不高兴。”
充满磁性的嗓音呢喃在她的耳边，教她不由得浑身战栗。
回去的路上，又开始下起了毛毛细雨，许陈然趴在习凉的背上，无聊地扯着他的头发玩，先编个小辫儿再散开来重新绕个小丸子，看着他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挪，上等的云靴就这样废了，不禁嗤笑，“蜗牛老啦，走不动啦。”
他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小屁股，只听得她啊的好了一嗓子，明知道她是装模作样还是用温暖的手掌替她揉了揉，“别调皮，将我的头发松开，小心我回去不给你做午饭吃。”
“不做就不做，我吃杨柳替我准备的小坚果。”她不以为意，横竖昨晚已经吃了一顿好的，她肚子里现在还油腻着，根本没有心思吃饭。
这令人烦躁的雨哗哗地竟下了一整天，时小时大，他们先前来也没有想到带伞，她只能困在这小屋子里，一时无聊便扯住习凉下起棋来。
“我先下”陈然执白子嚷嚷着先下手为强，他执黑子，两人就这样盘腿坐在榻上下起五子棋来。
“没想到我堂堂一国之帝竟要陪你这个小女子玩五子棋？实在是……实在是太丢分，明日见了你师父千万不要提及，不然得被他笑一辈子。”
她瞥了他一眼，不满，“五子棋怎么了？下个棋还分高低贵贱？我没画个图纸叫你陪我玩飞行棋就不错的了。”
“飞行棋？这是什么棋法？朕怎没听说过？难不成这棋还能飞？”习凉手执黑子下到白子旁边，一脸困惑。
他总是这样，只要一认真起来就朕啊朕的，她着实烦这个，多年的习惯到底难改变，但她就偏偏要他改。
“赶紧看棋，待会儿输了可别哭鼻子。”陈然不耐烦，她懒得跟他讲，如果这里有四个人的话，她倒是可以拉着他们玩。
现在，黑白两子已经占到棋谱一半，总的优势在习凉这边。她只顾连五子便被他四四困在其中，而他在外围布局，渐渐开始收回线。最终，毫无疑问是陈然输了，她在最后强弩之末之时便一挥手毁了棋盘，“不算不算，重新再来一次。”
“没想到竟碰上个混球，要输了还使滑头，若是在战场上，你要输了还能命令敌军先停战不成？”他将黑子白子一一分开分别摆好。
他们又重新执子对阵起来。
“你明明有可以成的机会却偏要慢慢布局，看着人着实烦，不如我这般直接来的简洁爽快。”她低头看棋局。
他笑，“像你这般岂不是把把都得输？”
“未必。”
白子横竖斜的都是四子时被堵住，可四子相连越来越多，终有堵不住的时候，这一局陈然赢了，这叫防不胜防，兵不厌诈。
“你看，其实事情并不是总是如你想的一般。”
“你想说什么？”他丢了白子到罐子里，朝后仰靠在墙上，懒懒地问道。
她拾着棋子玩，“昨夜被人袭击，你似早有预料，可你还是执意要来这里。”她将白子划拉开，接着说，“你早就知道，可还是任着事情发生，为什么不直接抓了人，做个了结？”
他不说话，只用那一双凤眸盯着她与她对视，眼神流转，她看不清他眼中情绪。
他淡然，“其中复杂万分远甚这一盘棋局，直来直往只能获得偶尔的胜利，即使赢，那也只是小赢，只要不被伤到，小忍一段又何妨。”
“你果真是这么想的？假如昨夜来的不是几百人而是几千几万人呢？你就那么自信只区区十几个高手就能够对付？”他到底是在骗她还是在骗自己？
“不会，朕是半仙，会算，断不会让人能伤到小九半根头发。”他搂过她，轻笑，像是昨夜什么都没发生，不过是出去烧烤，吃了只野兔子。他不肯让她知道分毫，他不愿意让她触碰到内幕。
“你若不信，我们再下，保证不给你赢的机会。”
她从他怀里挣脱开，“下就下，别搞得跟刚刚你是让着我的一样，看我不打你个落花流水。”他们又开始重新对峙起来。
来来往往一个下午，许陈然果真没有再能赢过一回。无论她怎么走都被他堵得个水泄不通，早上梳好的发髻已经散开，她胡乱的一阵拉扯，顶着一头乌糟糟的头发，拧眉瞪眼，怨气深深。
“不玩了不玩了，跟你这种不懂变通的老顽固下棋真没意思，一直赢一直赢又什么好玩，无聊透顶。”她一把划乱棋盘，坐到一旁生闷气。
他也不上去哄，只将混乱的棋子拾起来放好，摆成刚刚的残局，自顾自的研究。她瞥一眼，心头大恸，“你记忆怎这么好？还能恢复棋局？莫不是你练出什么过目不忘的奇功来？”
“嗯，大概是天生就如此吧。”
她瞪他，看他没反应，自己反而先破了功，掩嘴笑了起来，“皇上好厚的脸皮，我都要替你羞。”
“朕不过是实话实说。”
“好好好，你说的都是实话，反正往后这世界上就没有骗子了。”她嘻嘻哈哈笑着揶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