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本宫……我不是那个意思,快到最后,我们不能先窝里反。”
陈然看着她,李怀柔说的对,她就是下贱,本就是亡国贱婢一个。可就是这么个下贱人,势必要摧毁这个称霸八年的帝国。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许陈然站起,“好了,你在这歇息,我去春回宫那边看看,保佑她能好好儿的,不然我……”她一个眼风扫过去,就是连绿萝都情不自禁瑟缩一下。
“皇上。”许萧然的唇已经白的开裂,俏脸上亦无一丝血色,这副模样确实有点吓人,可她偏又不肯好好休息,硬撑着要解释,“不是……不是我,……我没有。”
星星点点的眼泪像打在盛夏荷叶上的露珠,一滴滴滴在习凉温热的手掌心。
“我没有……不是我先动的手,……习凉,我不想给你添麻烦的……不想的。”她讲到激动之处,一双瘦如骨柴的手紧紧拽住他的袖口,企图获得点他的垂怜。
哪怕一点,一点就好,足以滋润这干旱依旧的嘴唇。
“朕知道,不怪你。”他企图拉开她的手,却被她反握住。
“不怪……不怪就好,……你不知道,不知道……我有多怕……”断断续续一截话,说得太费力,太费心,身心力竭,再说不下去,只余泪两行。
许陈然站在门外,杨柳想进去,被她拉住。她还想听,或许她对他,对她自己都太过自信。她看,看他无暇坚毅的侧颜,看他紧拧的粗眉,看他……秋色伤浓的眸。
她没有一点长进,自以为已经把人生看通透,却没想李怀柔、许萧然、习凉,她一个都看不懂,包括她自己。
原来,人就算不变,也足够复杂,不是她二十二年岁月就可以消磨透。
“你……习凉……吻吻我,好么?”许萧然紧紧攒住他的手,苦苦乞求,这个时刻不是时时都有,她必须抓住,哪怕是可耻的利用他对她的那点同情心。
“别这样。”他欲调头离开。
可却不曾想,刚刚还是连还手都没有能力的小女子,现下却出人意料,能够拉住一个君王,令他不慎低头碰上她苍白的唇,似水鬼,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陈然站在门边,她知道,许萧然看见她了。
她冷笑,又如何,女子终究可怜,为了勾住男人的心,为了挤兑走他身边其他女人,要使出浑身解数。她可怜她。
走进去,习凉惊起,眼中划过惊愕,有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她觉得好笑,花枝都跟着轻颤一下。
她弯腰,低声覆到他耳边,蓬勃热气尽数洒在他耳郭,“姐姐现在如此虚弱,你怎好一直坐在旁边叨扰她?跟我一起出去,好叫她歇会儿?”
他点头。
她复又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许萧然,“七姐,你好生歇息,我们就不打扰你了,待晚上我再来看看你。”
许萧然躺在床上,露出一个无力苍白的虚弱笑容,微微点头。
出得门去,他以为她如今定是要闹,肯定要没完没了,又哭又嚷,可哪晓得小姑娘似一夜长大,突然变得温柔起来,“习凉,后宫发生这档子事,是不是我这个皇后当的太不负责,太失败了?”
她嘟着嘴,抬头看他,眸子里装满了委屈,映在他眼中,却像只刚睡醒的小麋鹿,可爱惹人怜。
他摸摸她的头,“你还知道?看你往后还敢不敢偷懒睡大觉,事事不闻不问。”
“哼,我还以为你要安慰我。”
她佯装恼怒,伸手装腔作势要打他,他今日也起玩心,不再傻站着任她欺负,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害她落空,提了繁琐的裙子就赶紧跟上,打打闹闹,闹闹打打。
他们之间只能这样,不能有任何不愉快,任何人都休想通过不择的手段叫她屈服、放弃,她不允许,决不允许。
开始下初雪的时候,许萧然的身子已经痊愈,只是额间那块小小的疤再也下不去,留一道暗红色痕迹,如今她同许志然一般,出门都只能以留海相遮。
她今日穿一身粉梅色狐裘棉衣,双手躲在暖炉里,站在门口看院子里的雪一点一点将万物都覆盖,一阵风吹过来,有几片轻盈的小雪花飘到她脸上,宫女从里间找一件纯白色厚披风披到她肩上,“娘娘,外面凉,您身子刚好些,还是先回屋吧,免得回头要受风寒。”
“没事,我就站在这儿吹吹风,里面火盆子熏得人头晕。”
宫女再不好说什么,只低首立在她身后,随时等候吩咐。
自许萧然伤好以来,皇上就再也没有来看过她,脸被冷风一遍遍过滤,有些僵硬,可瞳孔中还是有晶莹泪珠滑落,坠落到薄雪上,瞬间融化一片雪花。
有风、花、雪、月,却无共赏这景之人,踏雪而来。
这些天以来,经过陈然的劝导加恐吓,李怀柔终于不再惹是生非,宫中一下太平安静的有些出乎所常,是山雨欲来的安静。
人人心中藏着事,睡不着闹失眠,只唯独许陈然乐得其所,她照旧不理会宫中大大小小繁琐事,只整日里没事,给她在温室里培养的花浇浇水,施施肥,或者再不然就偶尔跟踪杨柳,看她到底会的是哪一个小情郎。
陆二这小子看起来冰冰冷冷一副生人熟人都免近的模样,谈起恋爱来倒是饥、渴的紧,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无死角跟在杨柳屁股后面,都被她撞见好几回,只是陈然眼高,不说穿而已。
这……对于她,或许不是一件坏事。
午间雪越下越大,陈然嫌呆在屋里太闷,放了杨柳的假,就独自去花园里看雪。她玩心起,也不撑伞,就滚到雪地里,学北极熊,滚到东滚到西。
也不知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把自己给逗笑起来,止不住身子都颤抖起来,又躺在覆着雪的草地上,伸手去等漫天而降的雪花。
一双小手冻得通红,她也不在意,又轻轻探出米分嫩的小舌,舌尖触碰到一片冰洁的雪花,瞬间融化,如水过沙丘。她微眯了眼睛,于漫天大雪之中。
傻呵呵的笑,仿佛这天地间没有什么能够打扰她欢愉的生活,仿佛一切到了她那里都会变得乐趣无穷。
没有人敢过来惊扰她,她是误闯人世的仙子,也没有人能懂得她此刻的乐趣。她唇齿间张合,哼着只有她一人能听到的曲子,“而你撑伞拥我入怀中,一字一句誓言多慎重。你眼中有柔情千种,如脉脉春风,冰雪也消融……”
尔后,雪愈下愈小,习凉站在远处,身后有小太监撑着伞替他遮出一片天地。他不知道,到如今这地步,她为何反而能活得如此心安理得,越发的逍遥快、活。
突厥大皇子赫连止文听说齐国叛军要反,竟偷偷资助他们,现今南方局部已经开始动乱起来,习林派兵去镇压多次都未果。
她不收手,他亦乐意陪着她。
许陈然先后捏了几个小雪人在手中玩,但很快就都融化了,从她的指间渗漏,她玩累了,竟懒洋洋以手枕头将将要睡过去,也不顾这雪会不会将她也覆盖掩埋掉。
身子被一片阴影遮盖,有伞撑在头顶,她眯眼去看,三千金丝线绣成的金龙在她眼中闪闪发光,在这雪天里熠熠生辉,仿佛即刻就要咆哮飞天。
她没有起身,就这样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习凉,嫣红的小嘴轻轻弯起好看的弧度,“你来了。”
习凉没说话,只皱着眉将她轻轻抱起,瞬间堆积在她怀中还尚未来得及化掉的雪纷纷坠落,她勾着他的脖子,将冰冷的小手贴在他的后颈,看他蹙眉模样,躲在他怀里咯咯笑。
一路奴婢宫人见着,都纷纷后退跪下行礼,窃窃私语,帝王对皇后真真是情深意切,羡煞旁人。
“习凉,今年上元我们出宫去街市看花灯好不好?”他替她脱掉湿寒冰冷的外衣,她却依旧牢牢挂在他身上,似袋鼠,不肯下来。
他轻嗤,“就你这样大雪天跑出去疯,还有命能活到上元佳节?”
她怒起,拍拍胸脯,扬起白、嫩的脖子,“哼,你可别小瞧诅咒我,我可是要跟你一样活万万岁的。”
“但愿你别是遗臭万年。”他好笑。
“好嘛,好嘛,左右是说不过你,你就说你去不去?”她脱了鞋袜,冰冷冷的小脚伸到他怀里,汲取温暖。
“那日不行,宫里每年要在当晚摆宴席,朕脱不开身,不过……”他见她瘪嘴,捏了捏她浑、圆的小嘴巴,“不过,你若想,等除夕,可以带你出去,只是到时你可别如龙遇水,疯过了头。”
“耶,皇上万岁,就知道你最好啦。”她波一个印在他脸上,眼睛都要笑开了花,“终于可以出去,我呆这儿快要闷死。”
“不过,皇后,你打算何时给朕添一脉香火,嗯?”最后一个尾音拖得艮长,上扬中带着暧、昧暖意。
“我……我……”
他握住她不足他手掌长的小脚,眼中的明光渐暗浊,似一潭深水,叫人看不见底。唇附上去,似蜻蜓点水,却惊得她缩起脚,可他牢牢握住,她动弹不得。
这一个下午,习凉都和她耗在了床、上,唇瓣一点点吮、吸,是火在熏烤她如玉无暇的冰肌,直到浑身都是红印,才肯停止。她眼中泛着氤氲雾气,早已……
却听得他说一句,“从此以后,你身上每一处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擅自损坏每一处,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永远都要留住我给你盖的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