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骨扇
半碗稀饭2018-08-04 02:153,469

  “主上,突厥军队撤离了,我们是不是要……”

  习凉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眼中晦暗不明,他摆了摆手,“朕要亲自去一趟突厥,你去安排一下。”

  陆二皱着眉头,他内心十分不赞同这种做法,“主上,趁着突厥撤兵内乱,我们攻进去不是更加容易?何必要将一切寄托在那个废物身上?再者,您孤身去突厥来回少说也要一月有余,您……放心得下娘娘吗?”

  习凉去意已决,箭已经在弓上,不得不发,他心中现下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一个许陈然,等他回来,正是她快要临盆的时候了吧,想到这里,他的嘴角隐隐上扬出一个温暖的弧度。

  “还按照原定的计划,不可更改。”

  “可……如今赫连止文的大军回朝,如果那个赫连止武不同意怎么办?就算是同意了,面对突厥的内乱,难不成我们还要出兵相助?”

  习凉捏了捏眉心,摇了摇头,赫连止文的心腹没剩下多少,只要他死了,这支大军便是一盘散沙。

  这次离开,习凉只偷偷告诉了许陈然,而除了许陈然和陆二,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上朝的、批改奏折原来是个假皇帝。

  池子里的荷花全都凋零殆尽,只有几根枯黄的叶茎垂在碧绿的水中,天渐渐冷了起来,好像一下子就进入了隆冬季节,这哪是大梁的秋天。

  小春私下里悄悄埋怨着,这鬼天气还让不让人出来了?

  许陈然腹中的胎儿自从上次经历过一阵剧痛之后便没有再出什么事情,太医几次查看,也都是说皇子很健康。她也只是笑笑,若是个男孩倒也好,省得她再生,这怀胎十月的痛苦她是不想再尝了。

  习凉已经走了快有七天了吧,她掰着手指头计算,只觉得这日子像过去了七年一样漫长,自他离开那日起,这思念便如杂草一样疯长。她心中微惊,何时变得这般容易牵肠挂肚了?

  绕过一片被霜打过的白菊,陈然忽然想到她离开的那八年,他是如何过来的?她仅仅不见他七天,心境便已是百般不堪承受,恍惚已经过去许多年,可他呢?是真正度过了没有她的八年。

  许陈然现今才发现这惩罚实在太过沉重,已经远远超过了承受能力,如果不是凭着一种她还活着还会回来的信念,要怎样才能支撑下去呢?

  墙头的桂花树轻轻摇动,有风拂过,她摸了摸冰凉的脸颊,只摸得一手湿润。

  “娘娘何故如此悲秋伤感?”一块白色的帕子递到眼前,许陈然愣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谢旭站在她的身后,虽看着她披着厚实的大裘,却依旧感觉眼前的人十分的单薄,单薄的让人想要将她搂入怀中,生怕她就这样印着天空淡淡的光辉消散了。

  许陈然将帕子撺在手中并没有动,只是虚掩着唇低低咳嗽了一声。谢旭的手抬起,最终却又不得不握成了拳无奈的放下。

  “大人怎么有时间过来?豆豆可还好?”清清凉凉的声音响起,许陈然自己都发现这声音不对劲了,太过虚弱,一点都不是她。

  憔悴损人,可奈何一点都不受人控制,虽然知道习凉不会有事,一颗心却依旧放不下,只能悬挂在半空中,就这样来回晃荡着,每一下都是蚀骨的疼痛。

  许陈然抿了抿唇,硬生生将眼角的泪水憋了回去,嘴角无奈的勾起,或许这大概就是现世报吧。她曾经狠心离他而去,如今自己也尝试到了这样的疼痛。

  “劳娘娘挂心,犬子安好,臣下朝路过,见娘娘一人在这边,便过来看看。”谢旭叹了口气,他守着君臣之礼,不敢逾越半步,内心却像是在油锅上煎熬,叫嚣翻滚着要他问她,问她,你还记不记得我,你还记不记得我。

  许陈然转过身,一双微红的眼盯着面前的人,谢旭一身朝服,手掌躲在宽大的袖口中,如今他官至丞相,却由始至终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只这一眼,他的心上便像被人从上而下浇灌了一遍,咸涩的,将他的心灌得湿漉漉的,在这寒风中不住的颤抖。

  “陈然,我……”终于,再也控制不住,他脱口而出,“你还记得我吗?那个雨夜,你还记得我吗?”

  八年前的一个偶然碰撞,有人早已忘却,而有人却牢牢记于心中,像是得到过什么至臻至宝,一直舍不得忘却。可怜一颗心全都随着那次的碰撞去了,本以为可以隐瞒一辈子,以为可以自己独自品尝那份孤苦。

  可这一切的自以为是,也只是自以为是,当他远远看到她的时候,就已经控制不住的要往这边走过来。

  许陈然心中一惊,八年前的雨夜太多,而令人刻骨铭心的却只有那个大雨磅礴,混乱一片的夜晚。

  “大人。”她的声音拔高了一个调,其中隐含着不悦,她严肃的回道,“本宫只当大人今日是走错了地方,认错了故人,只希望您往后看路看人都要准一些才好,这一句陈然不是什么人都能喊的。”

  “是”谢旭低着头,告辞“是臣逾越了,外面风大,娘娘还是早些回吧。”

  看着前方大步流星的背影,许陈然不自觉的微微叹了一口气,忽而又想到谢照曾经说她长得同她姨娘很像,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阵涩然。

  城门外,谢旭坐在轿子里,一双手紧紧握成拳,额头的青筋爆出,铁骨铮铮的男儿在这无情与多情之间却是无可奈何,任他在朝堂上可以玩弄权术,可以将仕途走得稳稳当当,只遇到个这么个人,这么个碰也碰不得的人。

  噗,五内郁结,竟是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外面的车夫听到里面的动静,担忧的问了声。

  “无事。”谢旭擦了擦唇角回了一句。

  无事,能有什么事呢?不管是八年、十年还是终生,他终归从未得到过她,没有得到过或许伤的会更轻些,他这样安慰自己,可心中密密麻麻的疼痛却是怎样都欺骗不了自己。

  刚刚她的反应,分明是记不得了,记不得自己曾经招惹过一朵桃花。

  轿子一路稳稳当当的回到了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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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您怎么走到这儿来了?今日外面太冷,您怀着身子,可别着凉了,还是多加一件衣服吧。”小春走上前,拿着一件披风,又裹了一层上去。

  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虽仍旧毕恭毕敬,但到底是生出了些情感,小春觉得自己能够伺候这么位没有架子的主子,真是自己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不免关心又多了些。现下正是关键时候,怀胎十月,处处都大意不得。

  许陈然木着一张脸,轻声说了句回吧。便幽幽的往回走去。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小春哪处没有服侍的好,您都好多天没有笑了。”小春跟在后面,小心翼翼的问道。

  就连小宫女都看出来了,可她是真的笑不出来,吃什么都没有胃口,她想自己应该信任习凉,可当时他走得急,只让她安心呆在宫中,她像一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

  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她要站在他身边,帮助他,她不要做一个无用的人,整日里提心吊胆,那种感觉她一点都不像承受。

  回到海棠苑,桌子上放的粥已经有些凉了,她一口也没吃,只让人过来撤了下去,自己扶着腰,往里走去。

  打开柜子,拿出一方小盒,黑木光滑的外表,陈然拿着刚刚的帕子擦了又擦,这才恋恋的将它打开。

  是一把玉骨扇子,扇柄缀着紫色流苏,一打开扑面而来便是一阵檀木的清香味,陈然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回忆着这熟悉的味道,再睁开眼,又是泪眼朦胧,上面遒劲的笔迹映入眼帘。

  天凉好个秋

  是去年她生日他送的礼物,他告诉她要豁达,劝说她要学会接受,当时她将东西拿回来之后气愤得想要将其砸掉,他囚着她的人还不够,还想囚着她的心,还想劝慰她要放弃。

  可最后手抬了又抬,最终还是舍不得,连着盒子一同放进了柜子里。

  那时正是她在他面前虚与委蛇,暗地里偷偷放箭的时候,正是她谋划着报仇的时候,可现下想来却觉得好笑得很,自己安慰自己,说着要毁掉他打下的江山,叫他活着眼睁睁体会这份自己努力得来的东西毁于一旦,说着不要他的命只是想要叫他承担比死亡更大的痛苦,要他享受一切最深刻的背叛。

  可到头来,却又一次将自己搭了进去,这一次不光是自己,还有她肚子里的,全都陷了进去,原来她从一开始就舍不得要他的命,她从来没想过他会死,也从来没想过没有他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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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有所感应,习凉到达突厥的时候来不及欣赏北方广阔的草原,辽远广袤的土地,只找了间客栈,便秘密通知王府,他必须赶在赫连止文回京之前同赫连止武打完交道,他要先笼络赫连止武的心。

  其实他也想过,如果赫连止武不愿意臣服与他该怎么办,但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便再不能退后,整个突厥的兵力如今已经分散开来,就算赫连止武拒绝这次的合作,赫连止文也断不会在这个时候贸然出兵。

  而今习凉最害怕的就是,看着马路上人来人往,据这么多年内线的报告,突厥的实力在迅速扩张,他已经无法估计两国的实力,幸好当年他在突厥皇宫中安插眼线,如若不是这样,恐怕一场恶战是必不可免。

  想到眼线,习凉不禁又是心中一叹,其实他完全有能力将习燕给救出来,只是她一味求死,这么多年,除了许陈然,他最放心不下,最觉得亏欠的便是自己的这位妹妹了。

继续阅读:第一百零一章....坚持住!!!日更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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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猛于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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