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正诚楞了一下。
“婚事?”他捏着下巴思考起来,“有是有……不过没有说很多,就是踢了那么两句。”
穆丛澜莫名有种松口气的感觉,虽然她知道这只是假象。
“那……她当时是怎么跟你说的?”穆丛澜尽量假装口气随意地问。
“她说……二姐你年纪委实不小了,又吹过那么多门好亲事,再往下越来越难嫁,会但无一辈子的。”
“又没说被人说闲话?有损皇家颜面?”
“有……”
穆丛澜咬咬唇,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二姐问这个做什么?”穆正诚又问,“莫非二姐有了意中人,想嫁了么?”
“……不是,”穆丛澜咬着嘴唇说,“我要是跟你说,我不能嫁你能明白么?”
“不能嫁?二姐的意思是……有人已经给你安排婚事了?是……大长公主?”
“还能有谁。”穆丛澜垂下头说,“而且老早就计划好了。”
“是谁家的公子?”
穆丛澜抬头一看,竟然觉得自己这弟弟的眼神看起来还挺兴奋。
“你的皇后的亲戚。”穆丛澜想了想说,“应该是他堂哥吧。”
穆正诚的神色突然就暗了下去,穆丛澜看着他眼珠子转了转,然后垂下了头。
“是因为我啊。”他小声说。
“什么?”穆丛澜凑过去问。
穆正诚抬头直视着她,又重复了一遍:“是因为我,所以就像你不想,也还是得嫁给李家人吧。”
老实说穆丛澜是有些吃惊的,她也不过就透露了几个字,这么端时间内穆正诚就反应过来这里边是个什么样的交易了吗?
“我说对了,对吧?”穆正诚仍旧盯着穆丛澜的眼睛问。
穆丛澜垂下眼睛,沉默片刻,点点头。
“对不起,”穆正诚小声说,“我什么也不能帮你,就只能……”
自己这还没提要求呢,穆正诚就先开口道歉了。
“皇上,你可千万别跟任何人道歉,你是皇上,你不会有错。”穆丛澜说完轻轻抓住他的手腕说,“就算是在我面前,你也不能忘了这点。”
穆正诚神情复杂地点点头,又道:“可我说的确实是实话,如果大长公主要你嫁,我阻止不了她,我……我说话基本是不算话的。”
“有……到这个地步吗?”
“二姐你是没见到而已,”穆正诚强迫自己露出了一个微笑,“我猜,你可能只是知道大长公主正在摄政,却不知道我的情况倒是是如何,我……我从等级后到现在,只能看奏章,意思意思提个看法,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能做。”
“什么……?”穆丛澜不由得张大嘴巴,“一件事……一份奏章都没批过吗?”
“批?批当然是我批。”接着穆正诚说出来的话就完全在穆丛澜意料中了,“他们让我怎么批,我就怎么批。你今天见着我的皇后了吧,觉得她怎么样?”
“挺……挺活泼的,在深宫中能这样挺不容易。”
“她是很不容易,”穆正诚喝了口茶说,“自从嫁进宫里,我就没见到她露出真心的笑容,就算是封后大典上表情也冷得不像那个年纪的女孩子,我想了好多办法叫她高兴,包括……请戏班子,杂耍团,西域奏班,她却告诉我,她只想回家。”
穆丛澜听到这里,竟然挤不出话来评论。
“于是我费心去业陵打听当地的风俗习惯,大老远派人送来玩的吃的,其实她也好哄,第一回宫里来人表演了业陵大鼓,她就高兴极了。是我对不住她,我就不该娶妻,就不该……”
“别说了。”穆丛澜伸出手阻止道,“这不是愧疚就能解决的事。”
“我已经耽误了一个女子。现在姐姐也……”
“耽误我的不是你,放宽心吧。”穆丛澜叹了口气说,“我也不该来为难你,我早该想到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穆正诚眼睛一亮说:“要不这样吧姐姐,虽然我改变不了什么,但总之只要大长公主来说起这事儿我就尽量表态,总之我是不会推波助澜的。”
“好啊,”穆丛澜也立马喜笑颜开道,“不过也千万别和你大姐较劲儿,现在……我们两个加起来在她面前也不堪一击。”
“我知道。”穆正诚苦笑了一下点点头。
于是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多说也无益,两人便开始东拉西扯地闲聊。
晚间穆丛澜在太极殿和穆正诚一道进晚膳,穆正诚还特地把皇后叫了来,说是怕她晓得自己把她撇下吃饭会寂寞。
皇后李氏闺名叫李兰贞,今年也就比穆正诚大三岁,虽然她极力想表现出端庄娴静的模样,但一个眼神就暴露了她还是个稚龄孩童罢了。
吃过饭后穆丛澜就不得不告别了,穆正诚又把李兰贞打发了回去,陪穆丛澜走完最后一段出宫的路。
“似姐姐这般未出嫁便有府邸了,怕是古往今来头一个啊。”穆正诚边走边笑说。
“怕是有不少人反对吧?”穆丛澜苦笑着回。
“大长公主只说是你一直在幕后帮助她,当年姐姐你一箭双雕也是名震朝野,加上大长公主辩才了得,谁能说的过?姐姐安心住新宅吧,说不定很快会有客人上门。”
穆丛澜决定打住这个话题暂且不谈,别开话题问:“说起来……我怎么感觉皇后有点怕我?不是我的错觉吧。”
“嗯……确实有点,”穆正诚点点头说,“其实她在你之前怕的是大长公主,后来见了你,大约是听说你和她十分要好所以带着一起怕了,我和她说了,你和大长公主不一样,她已经开始喜欢你了。”
“是吗?”
两人有说有笑来到宫门前,穆正诚瞧了一眼马车,颇为伤感道:“姐姐下回什么时候进宫?”
“我还没走就问这个问题了,”穆丛澜无奈笑道,“就算我不进宫,你也可以来找我呀。”
穆正诚撇撇嘴说:“我倒是想,可大长公主不乐意,说我那是玩物丧志,荒废朝政。”
“你来找我,她就不会这么说了呀。”
“真的吗??”
“你们不是都认为,咱俩感情可好了吗?”
“嗯……那我过几日娶你那里走走,正好看看你的新宅子。”
说好了之后穆正诚这才目送着穆丛澜上了马车,视线追着她的马车离开皇城。
第二日穆丛澜就派人去宫里,将越少陵请来了。
这一次越少陵也是一请即到,穆丛澜怀疑他是不是又为了自己推掉了手头许多活儿,毕竟他现在不是一个小小的使役阉宦了。
第二日上午越少陵准时到达公主府,穆丛澜立马将他带到新建的院子里。
这院子地面由白石铺成,地上点缀几座不大的假山错落有致,放眼望去周围十几步开外才是墙壁和走廊。
“这地方很空旷吧。”穆丛澜转身指着走廊方向说,“你说你要是站在那儿,能听见这里的人说什么吗?”
越少陵立马摇摇头说:“除非耳力拔群,否则听不到的。”
“我就是这么想的。”
越少陵沉默了一会儿,凑到她身边问:“公主……这是顾虑有人监视你?”
“我想应该没人闲到这个地步吧,有什么必要呢?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穆丛澜歪歪嘴角说。
“您是大长公主的亲妹妹,又是皇上的亲姐姐,当年您也算在朝中小有名气,您可不是小人物。”
穆丛澜瞥了眼越少陵,心中也得承认他说的很有几分道理。
“所以我的忧虑还是有道理的,”穆丛澜自言自语般说,“虽然还是想不出……算了,咱们说正事儿吧。”
“好,公主请说。”
“你知道现在皇上身边的太监都是谁安排的吗?”
“是……司礼监的赵充赵公公安排的,他是总管,理应如此。”
“那他知道他安排的人在无时无刻监视皇上吗?”
越少陵眉头一皱问:“此话当真?”
“我亲眼看到的,”穆丛澜也拧着眉头说,“不止一个,他们简直是明目张胆地盯着皇上。”
越少陵垂下头咬了咬唇,抬头问:“公主是想然奴婢查这个吗?”
“你好像很为难?”穆丛澜挑挑眉说,“为难就算了。”
“不,公主说笑了,”越少陵说着看了眼周围,突然加快了语速说,“如果当真有公主所言之事,那一定是大长公主授意,并且是个公开的秘密,所以才明目张胆。不过奴婢还是愿意尽力一试,毕竟赵公公,是奴婢扶上去的总管太监。”
“那他有没有可能已经成了我姐姐的人?”
“极有可能,毕竟无论怎么想,大长公主比起奴婢来说优势都大得多,现在说是她才统治郢朝也不为过。”
所以越少陵才会迟疑,这事要是一个不慎暴露了,那就和直接跟皇帝宣战没什么两样,关键是还不会有任何人站在你这边,所有人都认为你该死。
穆丛澜也有些犹疑了起来,她又问:“赵公公在监视皇帝这事儿,没有和你说,你也没发现?”
“是啊,所以基本可以肯定奴婢控制不住他了,公主放心,这事儿即使公主不说,奴婢也一定会倍加留心,这事儿不仅是公主一个人的事儿,说句不敬的话,公主决心调查此事时,就已经和奴婢是一条船上的人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