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了解?”穆丛澜哭笑不得道,“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必要了解,我也没打算拦着你们啊。”
“你……无所谓吗?”
祁靖真看着面目毫无情绪波动的穆丛澜,简直有点儿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我无所谓,”穆丛澜垂着眼睑说,“我若是去告发或者做点别的,能不能阻止你们还是其次,重要的是阻止了对我也没有任何好处吧。”
“你不希望你父皇多活几年?”
“啊。”穆丛澜含混地应了一声,“的确不怎么希望。”
祁靖真努力平静了一下,确认了自己刚才的确听到眼前这姑娘说,希望她的父亲尽快去死。
虽然自己当时也参与了谋害亲爹性命的计划没错,可他好歹当时是挣扎了好几天才下决心的,并且事成之后也后悔消沉过一段时间。
但是穆丛澜居然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就这么说了?
祁靖真没那闲心去批判别人的道德水准,他只是觉着直接把这种话如此耿直地说出来的人,大概世上仅此一个了。
是因为自己也干过类似的事所以穆丛澜就对他直言不讳了吧,这种奇葩的信任还真是一言难尽啊。
“怎样,你还打算杀人灭口吗?”
穆丛澜突如其来的提问让祁靖真愣了一下。
“我刚才说过了吧,”他努力平静下来说,“就算放你离开让你坏了事,坏的也不是我的事,我有必要杀人吗。”
穆丛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难掩尴尬。
“你的事……我会尽力帮忙的。”穆丛澜努力堆起笑容说,“毕竟也欠你不少人情。”
祁靖真无奈地笑了笑,默默思忖他俩是不是都陷入了一个什么诡异的怪圈。
“公主?”门外传来了清叶的声音,“我把吃的买回来了。”
“进来吧!”穆丛澜扭头冲门口这么一喊,清叶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一股子香味就立马钻进了穆丛澜的鼻孔里。
清叶把那盖好的大碗放在桌上,掀开盖子之后香味更加浓烈了。
“豆腐脑?”穆丛澜咽了口唾沫问,“这就是你最爱吃的东西吗?”
“算是吧,四处都去过之后还是觉着咱们北方的豆腐脑好。”祁靖真闻了闻香味说,穆丛澜舔了舔干渴的嘴唇,突然有了尽快离开的理由。
“那我就不打扰你,先告辞了。”穆丛澜站起身说,祁靖真的注意力都在吃食上,就说了声“慢走不送”,并没有起身送客的意思。
清叶有几分不快,就开口说了个“你”字就被穆丛澜拽了一下,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房间,走到了院子里。
“公主,那男的真是个怪人啊。”清叶扭回头十分嫌弃地瞥了房门一眼,“他知道您是公主吧?”
“知道啊,不过没什么好介意的,我习惯了。”穆丛澜耸耸肩说,“那个豆腐脑你哪儿买的,闻起来好香,走走咱们也去试试。”
早就被寒风吹得浑身僵硬的清叶也是巴不得,自然立马就忘了令她不快的祁靖真,两人加快脚步走向巷口。
穆丛澜吃了她出生以来感觉最为美味的食物,以至于连带着午饭的量一起吃掉,吃到禁不住不停打嗝,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那个小摊子。
“回宫吗公主?”清叶抹着肚皮问,穆丛澜摇摇头道:“既然出来了就把事情一并解决了吧。”
“还要解决什么啊?”
“去大长公主府。”
*
“公主啊,不是老夫不帮你,实在是你这回招来的都是极难打发的对象。”
韩老板抹了把花白的胡子,说话慢条斯理不紧不慢。
“难道就没办法了??”穆丛臻急的直跺脚,“难道就等着那几个人来取我性命?”
“公主你稍安勿躁,不要轻举妄动,他们纵使武功盖世也也不会如此鲁莽的。”
韩老板说完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茶,似乎穆丛臻的紧张感丝毫也影响不到他。
“可这件事必须马上了结,我没有时间了。”穆丛臻一边烦躁地踱来踱去说,“你确定你拿不出更厉害的人来了?”
“其实,也不是不能。”韩老板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我见过的最能耐的家伙,就非祁靖真莫属了,我可以给你几个顶尖的打手,但是你之前跟我要人的时候说的也是顶尖的打手,我也确实把能找到的最本事的给你了,所以……再找到的是不是真的顶尖,你自己心里有数。”
“全大郢就属你人脉最广手最长,你手底下没有,就不能去找么?”穆丛臻的口气毫不客气,韩老板倒也一点儿不生气,只是又捋了捋胡须说:“可以是可以,只要给够钱,没有我老韩弄不到的东西,只不过时间嘛……你就要做好准备了。”
穆丛臻两手叉腰绷着脸说:“所以你绕来绕去还是怨我损了你的人和财,你放心,你且换算成钱款,我一定一个字儿不漏全都赔给你。”
“老夫自然是……”
他话说到一半,门口走来了穆丛臻的贴身婢女报告道:“殿下,二公主在厅里求见。”
穆丛臻看了韩老板一眼,叹口气吩咐道:“知道了,你让她稍等,我马上来。”
等人走后,韩老板起身拱手道:“既然公主有客要见,老夫就先告辞了。”
穆丛臻微微点头默许,然后便起身往花厅里去。
她刚踏进厅里,就听到里头传来一声“嗝”。
于是穆丛臻皱着眉头走进屋里,果然又看见穆丛澜翘着二郎腿打了个响嗝。
“你是越发不修边幅了。”穆丛臻一脸嫌弃走到穆丛澜身边说,“在我跟前肆无忌惮了是吧,也不想想自己也是订了婚有主的人了。”
“记得记得,”穆丛澜抹了抹肚子起身草草行了礼便直奔主题,“我听说,你要刺杀父皇是吧?”
“对我……嗯??”
穆丛臻瞪圆了眼一把捂住穆丛澜的嘴,凑近她跟前逼问道:“谁告诉你的??嗯?你丛哪儿听说的??”
“唔唔……松开!”穆丛澜挣扎开之后喘了口气,拽了拽衣领说,“我要是要坏你的事儿还能直接跑来告诉你吗?干嘛这么紧张!”
“我……”穆丛臻突然表情有点委屈起来,穆丛澜叹口气说:“咱们去你屋里谈吧,我有很多话要说。”
毕竟事情非同小可,穆丛臻大概是有种被人抓到把柄的感觉,只能先把妹妹拽紧寝屋里,再让信得过的人把住门口,然后才松开拽着穆丛澜胳膊的手,穆丛澜都感觉自己的胳膊被拽得要失去知觉了。
穆丛臻一扭头就急急斥责道:“这种事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说出口??方才那地方那话要是别人听去了会如何,你有想过吗?”
“听见了如何?”穆丛澜故作认真地转了转眼珠模仿道,“‘皇上,我听到您的两个公主在讨论刺杀您,您千万要小心啊,其他?其他一概不知道,我只知道她俩要杀你’。”
“……行了行了,我知道我说不过你,”穆丛臻重重叹了口气转身又问,“赶紧老实告诉我,那些话你是从哪儿听的?”
“你自己说的,我在现场而已。”穆丛澜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那天祁靖真也在。”
穆丛臻沉默了一会儿,想起来了。
“你……全程都在听?”她扭过头来谨慎地问。
“嗯,差不多吧,反正你们达成共识做好刺杀父皇的计划之前我都听到了。”
闻言穆丛臻重重叹了口气,无力地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穆丛澜看她表情很是绝望,想必是自己又被误会了。
“姐,”穆丛澜坐到她身边扶着她的肩轻声说,“你想什么呢?”
“这种事都被你知道了,我能想什么?”她无力地摊摊手说,“随你说什么吧,我无话可说。”
“你以为我来见你就是来谴责你的吗?”穆丛澜哭笑不得道,“我是来帮你忙的。”
“你……??”
果然她眼里出现了和祁靖真一样的诧异神色。
于是穆丛澜又郑重地重复了一遍:“总之,对于你想对父皇做什么这件事,我不会多废话一个字,更不可能插手干扰,我现在想说的是另一件事。”
“你……你说。”
“你之前为了逆转局势,是不是把宫里的老底都抖落给一些武林人士了?”
“这又是谁告诉你的?”
穆丛澜强作镇定解释道:“这不需要别人告诉我,想一想就知道,这么不利的形势要靠一个人做到基本不可能,武功再高也不可能,为了尽快达到目的,你肯定不能让那些人事事等你指挥啊。”
“有时候我觉得你像妖怪,”穆丛臻嘟囔了一句,又说,“我知道这样做太不理智了,可当时那种情况要靠慢慢查来扭转局势几乎不可能,刘容的势力顽固到超乎我的想象,跟他为敌一开始就是错误的选择。”
所以看似刘容下场凄惨,其实穆丛臻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现在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对她而言是安全的,她的感受应该就是自己随时随地都可能被自己利用过的杀手割开喉咙,取下首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