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丛澜总觉得现在她的父皇哪儿怪怪的,但说不上来。
淑妃浑身已经抖如筛糠,九数寒天的豆大的汗珠就往下淌。穆丛澜是越发看不懂了,她以为这个幕后黑手有多厉害呢,总觉得是个十分难对付的角色,难道,这就要撂倒了?
就在她琢磨的时候,李商带着几个兵士丛穆丛澜的寝殿里出来了,所有人的视线立马刷地一下落到了那几个人的身上。
穆丛澜简直目瞪口呆。
他们带出来的那些东西,她身为一宫之主,怎么完全不知道??
不止那个巨大的花瓶,还有一些零零散散七七八八的小玩意儿,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匣子,木盒,以及一些首饰,挂坠之类的小配件。一股子怒气就从穆丛澜腹腔里往上涌,这是搜查,这是抄家吧!这些家伙真的是把她的寝殿翻了个底朝天吗?而且关键是他们带出来的这些东西自己是真的不记得啊!
“这都是什么东西。”穆鸿祯脸上略带嫌弃地指了指他们带出来的那些东西问,李商连忙上前解释道:“皇上,这都是根据二公主和大长公主的通信搜出来的东西,您看,这个就是那个花瓶,还有这些,据墨荷说之前并没有在延璋宫,都是淑妃娘娘送来的。”
“等一下,”穆丛臻反应过来问了一句,“你刚才说是墨荷指出来的?墨荷不是不识字吗?”
李商愣了一下,然后飞快眨眨眼说:“她……我念她找,就这样,对,就这样。”
穆丛臻冷哼一声道:“你把信都给我,我随手一翻就知道你有没有撒谎。”
这又是什么展开?穆丛澜越看越迷茫了,这个太监难道不是来帮她洗脱嫌疑的吗?他难道不是穆丛臻的人吗?为什么现在穆丛臻却突然开始挑李商的刺儿了?若是挑出来李商所言不实那不是就证实了他们兄妹二人针对淑妃的指控其实是不可信的吗?
“好……好的。”
李商犹犹豫豫地应了,然后才将手中一沓信笺交给穆丛臻,穆丛臻十分不善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才翻开信翻了起来。
穆丛澜更吃惊的是,一向脾气暴躁的父皇居然也气定神闲,一点儿也不在意穆丛臻做这不是很必要又很繁琐的证实,她真想出口问问他俩到底唱的是哪出。
一阵安静之后,穆丛臻翻阅的动作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粗暴,哗哗哗的声音翻起来颇有点儿父皇的气势,令人不免心惊,尤其是那李商脸都白了,肉眼分明可见的冷汗挂着侧脸往下滴。
穆丛臻飒地一声狠狠抖开信笺,然后厉声道:“你老实交代,是谁指使你做这事儿??”
老实说穆丛臻这一声吼也把穆丛澜吓着了,这事情突变得措手不及,就是她也没丝毫未能料到事态会是这般发展。
李商和墨荷扑通一声就全跪地上了,膝盖撞地那声响听的人心头一抖。
“公……公主这是何意啊?”李商结结巴巴地开口了,“我们……照着这信上所言,确实搜罗除了不少淑妃娘娘送来的东西啊?您看那信上的说法,明明都……都对的上的啊。”
穆丛臻冷笑一声说:“你以为我没法当场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看,就不知道你所谓的这信里有什么猫腻儿?”
穆丛澜特意留意了一下淑妃,她居然是一脸茫然,整个人都懵了。
穆丛臻继续道:“其实就算不去一个一个比对,也该知道淑妃不会给一个公主送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就为了求她牵线搭桥,这既不合常理也不合情理。更何况我刚才就那么一翻,发现这所谓的我妹妹给我的书信里,夹杂了不少私货!”
“私货……?什么私货?”问话时李商已经是满头大汗。
“虽然这的确是晔阳写的没错,可惜模仿的再好,也被我一眼看到好一部分并非晔阳亲笔的字迹,那部分正是那些个无中生有的淑妃所赠之物!”
穆鸿祯终于皱起了眉,那李商转身冲着皇帝又砰砰磕了两个头,带着哭腔说:“皇上明鉴,明鉴啊,奴婢自始至终说的都是实话,如果信笺真有造假,那也不是奴婢做的啊!墨荷更不可能,她都不会写几个字儿!”
“之前淑妃也说了,仿字迹这种事很容易。”穆丛臻冷冷驳斥,然而她正要开口,却被穆鸿臻呵止了:
“都给朕闭嘴,让晔阳来说,淑妃到底给她送了什么东西!”
众人的视线又聚集在了穆丛澜身上。
她登时浑身绷紧起来,视线飞快溜过身边几个人身上后,悄悄吞了口气。
“我不记得了,”她抬起头直视着穆鸿祯说,“因为根本没把淑妃娘娘的要求和赠品当回事,所以我也从来没留意她到底送了什么,有时候随手就拿来赏了或者送了,我自己也记不清她到底有多少东西还在我这儿。”
“这就是了。”穆丛臻立马接话道,“晔阳她向来就是这样,对自己不上心的事迷糊的很,自己都记不清淑妃到底送了她什么,所以某些人便钻了这么个空子,这必然是晔阳的身边人又在利用她!”
说实在的穆丛澜能回答上那个问题已经谢天谢地,之后她只顾闭嘴,反正自己也早就看不懂了。
穆鸿祯沉默了一会儿,穆丛澜看得出来,他终于开始暴躁了。
“你,”他手指着抖成一团的兄妹俩压着嗓子道,“还有什么想说吗?”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墨荷一边喊着一边绝望地往地上磕了两个头说,“这根本……根本不是我们的意思!我们只是不敢不从啊!”
一直在暗暗观察的穆丛澜注意到,此时李商的表情才是最最绝望的。
“来人!”刘容突然吼了一声,“把这两个人带去慎刑司,好好审问!”
墨荷立马哇哇大哭起来,李商则是一脸心如死灰的表情。穆鸿祯慢条斯理地伸出手,说了句:“不急,就让他们在这里把话说清楚,又不是这里便不能上刑了。”
这是我的宫室啊……穆丛澜绝望地心想。
“求皇上和公公饶命!”墨荷一副凄厉的哭腔告饶道,“我说!我劝说!求你们放过我!我只是被拉进来走个过场的!”
穆鸿臻挑了挑眉道:“哦?这么说你和这个李商……”
“我和他才不是什么兄妹!是淑妃娘娘派人找到我说要给我好多钱财,有了这些钱我爹就能治病,我几个弟弟也能娶上媳妇儿,我就不用被扫地出门了!”
墨荷说到这里已经是泪如雨下,身体摇摇晃晃。然而谁有闲工夫听她说家事呢?淑妃也顾不得礼仪直起身拽过墨荷的衣领就是一耳光然后怒骂:“你有什么证据就在这儿信口开河!你跟你那所谓的哥哥刚才还在污蔑本宫呢!”
淑妃此举落在穆鸿祯眼里显然是令他十分不悦了,不过他竟然还是憋住了没有立马发作,只是那一双暗沉浑浊的眸子闪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隐隐凶光。
“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呀!”墨荷哭的更凶了,脸上已经又红又肿像个猪头,可见淑妃那一巴掌委实是手劲儿不小。
“你怎么说?”穆鸿祯朝着李商抬抬下巴问。
李商又磕了个头,抬头时已然是面如死灰,他口气毫无起伏地开口道:“回禀皇上,如今奴婢若是再强说此女与奴婢乃是兄妹,也是未免太过蠢钝了,奴婢与她之前的确素不相识,奴婢只是在利用她而已。”
“你利用她?”穆鸿祯又挑了下眉毛,这次弧度有点夸张。李商惨然一笑说:“奴婢只是想通过她给自己捞些好处罢了,皇上您有所不知,公主离开后延璋宫里哪个人不想趁机摸上一把,大家都认为公主完蛋了,哪怕是大长公主出面了回天乏力,所以延璋宫里这几天丢的东西应该不少。”
“哈哈哈哈哈哈!”淑妃突然仰起脖子发出一串骇人的大笑,又道:“你可算了吧,小小阉宦,三言两语就想替你义父蒙混过关?也不看看本宫还没死呢!”
说出这种话对淑妃来说可谓是十分出格了,不过穆鸿祯现在的神色倒像是兴奋大于愤怒,他也没吱声,穆丛澜和穆鸿祯也一样,他们都看出了现在才是看戏的时候。
“你什么意思??”刘容立马憋红了脸反唇相讥,“娘娘是知道老奴在宫中收多了些义子便想浑水摸鱼?这阉人老奴可不认识,娘娘何故还要拉老奴下水??”
“我拉你?分明是你背叛了我!!”淑妃气得连自称也忘了,这便扯开嗓子吼了起来,“是你一开始接近康嫔却发现对方不给面子,认为自己是受了侮辱。接下来才想起我这个宫里的‘老人儿’,过气的半老徐娘还有些资本和资历可用,怂恿我讨好太子!本来我只想安心度日养老罢了,是你勾起了我膝下无子又不受宠的恐惧!让我以为自己除了下毒无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