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飞快地翻着手中信笺,脸色飞快变成青白。
穆丛澜看她那个样子根本不可能全部看完,也不能看个仔细,她大概只是飞快扫了几眼,就知道内容了。
“皇上!皇上!”淑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喊道,“这些信……这些信纯属造谣!臣妾根本没有写过这些东西!”
“是吗?”穆鸿祯慢条斯理问道,“这难道不是你的字迹?朕还没有老糊涂到那份儿上吧。”
“这……这虽然是将臣妾的字迹模仿了八九分像,可模仿字迹又不是难事,这些信……都是捏造的啊!”
“啧。”穆鸿祯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扭头对一旁的刘容说:“你,去吧那宫女和太监领来,他们俩叫什么?”
“回皇上,宫女叫墨荷,那太监叫李商,奴婢这就把他们俩叫过来。”
穆鸿祯点点头,刘容便打发了手下去到侧殿去,立马把那两个人叫到了淑妃面前。
淑妃瞧着他俩缩着身子路过她身边,眉头越拧越深。
墨荷和李商来到穆鸿祯前跪下请安,穆鸿祯倒也是不紧不慢的模样让他们二人平身。
“这位娘娘你们认识吧。”穆鸿祯指了指淑妃问道。
李商扭头瞧了她一眼,然后点点头:“回陛下,奴婢认识的,奴婢跟她……是同乡。”
“臣妾根本不认识这个人。”淑妃高傲地抬起下巴了冷声道,然而穆鸿祯压根不在意她这可有可无的辩解,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李商:“继续说。”
“皇上的意思是……”刘容瞥了眼皇帝补充道,“意思是你跟墨荷是如何发现这些东西的?”
李商和墨荷对视了一眼,然后才鼓起勇气道:“这些其实不是奴婢发现的,是墨荷先发现的。”
“那你来说。”穆鸿祯又朝墨荷道,“务必给朕事无巨细,一五一十说清楚。”
墨荷咽了口唾沫,点点头,然后才开口道:“那些信笺……是奴婢在公主离开延璋宫去关禁闭后奴婢在宫中的寝宫里搜出来的。平日里宫中还在时她每次都是盯着我们收拾寝宫,所以我们这些做扫除的有许多地方不能碰。但她走了之后,上边特意嘱咐不能因为公主不在就偷懒,所以每日都盯得很紧,奴婢就……奴婢就不得不去翻了公主特别宝贝的那个小盒子……”
“什么小盒子?”穆鸿祯立马扭头问穆丛澜道,穆丛澜脸一红,小声道:“就是放些小玩意儿,只不过……不想被人看到。”
“所以那些信就是在那里发现的?”
“回禀皇上,是这样的。”墨荷干脆承认道。
“只有信笺,没有别的?”穆鸿祯眯起眼问。
“其实……有。”李商小心翼翼道,“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只不过!”刘容怒喝了一声,“你以为现在是在闹着玩儿吗??马上如实说来!”
李商抖了一抖,点点头便将他又是如何卷进这件事,加上后来二人又是如何决定把事情捅出去告发全说了出来。
最开始发现信笺的墨荷,她其实大字不识几个,最开始吸引到她的根本不是这信笺,而是穆丛澜盒子里其他的东西。
毕竟是穆丛澜藏小东西的盒子,里边还真有不少好东西,即使算不上奇珍异宝,但在墨荷这样的宫女眼中也算是玲琅满目的精致物件了。更何况她还是小姑娘的年纪,这么好的机会她当然难免爱不释手,拿起来反复把玩,玩着玩着就越发舍不得松手,正好那时候四下无人,她便摸了穆丛臻送给穆丛澜的一个弥勒玉佩,带回去满心欢喜的给她哥哥看。
她的哥哥就是那时候已经当了个小官的李商,李商见了此物一猜就是妹妹从公主宫里摸的,怎么也不可能是她自己说的路边砍价买了的,于是逼着极不情愿的妹妹回到了延璋宫,想要亲眼看着她把东西归还原处。
墨荷无奈只得将哥哥带到了公主的寝殿,李商见了公主的宝贝盒子,自然也没忍住拨弄了两把,就算他没那档子拿,好歹也过过手瘾,玩过再说。
然后他就发现了那一叠信笺有点不对。
“然后……然后奴婢就察觉事态没那么简单,”李商舔了舔嘴唇说,“巧燕死在慎刑司的事儿我们是知道的,就因为她曾经出身延璋宫,被牵扯进去了之后就是死路一条,奴婢和墨荷委实害怕得紧,生怕哪天查来查去事儿落到我们头上,心想还不如拼一把把这些东西交上去,早些了事也好安心。”
“所以你说不止有信笺,那就是说公主宫里还有其他不该有的东西吗?”穆鸿祯攥紧了椅子扶手问。
“对……对!奴婢当时虽然下了决心要告发,但是又怕出岔子,所以还是认认真真把信都读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或者看漏,没有什么误解之后,便打算在公主屋里再看看。毕竟信里都提到淑妃娘娘给送了不少好东西在公主这儿,多一份证据就多一份保证啊。”李商说着舔了舔嘴唇,才继续道,“于是奴婢就和墨荷两个人趁没人的时候在寝殿里都转了两圈,还真……发现了东西,只是我们两个人却无法带走。”
“什么东西?现在还在吗?”
“在,当然在,就是寝殿里那个特别大的落地天青冰裂纹花瓶,当时送来的时候对方说是太子派人送来的,我们根本没有怀疑就收下了。”
“跟信中描述一致?”
“这是自然,完全一致,连时间都对的上号。”
“还有吗?”
“还有,还有一些其他信上提到的,淑妃娘娘送给公主的小玩意儿都在宫里能找着呢,奴婢和墨荷都去确认了,千真万确。”
“来人。”穆鸿祯平静地这么喊了一声,立马就有几个门外待命的銮禁卫踏着沉重的脚步进入宫殿。
“你,”穆鸿祯指着李商说,“你带着他们,把跟此事相关的东西统统给朕搜出来,只许多不许少,现在就去,马上!”
“父皇,这不妥吧!”穆丛臻急急开腔道,“您怎么能让一个阉宦带着禁军去搜公主寝殿呢!”
“闭嘴!”穆鸿祯毫无客气地吼了回来,“现在是纠结于这种事的时候吗?你难道想让你弟弟永远都是那副模样吗!”
那副模样难道不是你的功劳吗?穆丛澜在心里不服气道,当然嘴上是什么也不敢讲,只是沉默不语。
穆丛臻被这么一吼,自然也是立马放弃努力,不再说话。于是那李商就带着几个禁军大步流星走进穆丛澜的寝殿。
虽然已经跟姐姐通过气了,但穆丛澜还是不确定他们会搜出什么东西来,毕竟没法具体到这种程度,总之穆丛澜也一直相信姐姐这回是成竹在胸了。
但不知为何,现在就有一点慌。
这期间穆鸿祯倒是好整以暇地让喝茶,还让刘容给他上刚进贡的雨前龙井。穆丛澜和穆丛臻交换了不止一个眼神,看来是谁也看不出父皇这到底事项干什么。
淑妃终于熬不住了,不知何时起她已经是满脸泪痕,小声抽噎了许久。
等那雨前龙井煮好了送上来时,淑妃主动上前捧了象牙茶盘,小心翼翼地来到皇帝跟前跪下,将茶盘高高举起。
“皇……皇上请用。”她发着抖将托盘举过头顶说。
穆丛澜总觉得这一幕特别眼熟,然后她想起来了,她不是见过别人这样,而是在某本介绍典故轶事的话本里见过,配上举案齐眉这个词的配图,里头的夫妻就是这个样子的。
穆鸿祯心平气和地接过了她端上来的茶,也十分平静地喝了一口。这过程看的穆丛澜都胆战心惊,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下去吧。”穆鸿祯端着茶杯居高临下地俯视淑妃道,“有话直说。”
“是……谢皇上。”
淑妃磕了个头,刘容替她接过盘子然后交给了身边的宫女。
“臣妾……臣妾知道皇上现在并不愿意听这些话,”她吸了吸鼻子说,“可臣妾是真的觉得此事蹊跷,那信上只是看起来十分有道理一般,可委实不是臣妾会写出来的东西!”
“哦?那你说说,如果是你你会写什么。”
“虽然大长公主的确是皇上再信赖不过的人,而且也算得上权倾朝野,可臣妾过去与大长公主几乎没有什么交集,断断是不愿意此事此刻突然三番五次去求,更何况求的还是二公主!这真的不是臣妾做得出来的事儿,臣妾就算是等死也万万拉不下脸来做这事儿,更别说主动往二公主这里送东西,那倒还不如留着孝敬太子去呢。”
“说了这么多,还是没有一句反驳的有力证据。”穆鸿祯叹了口气又抿了口茶说,“淑妃啊,这么多年朕一直不知如何评价你,现在看来你也的确没有值得评价的地方。”
“皇……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过人谋略,却有常人野心,不知据理力争,不过胆小如鼠,罢了罢了,朕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