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丛澜爬起了身,使劲儿揉着眼睛,耳旁就听见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喊了一句:“懒鬼,该起床了!”
“……姐??”穆丛澜立马从床上跳下来喊道,“真是你?”
“除了我还能是谁?”穆丛臻白了她一眼,转身对身后跟着的人命令道:“你们统统待在门外,没我命令任何人不准进来,听明白了吗?”
她的跟班们连连应是,这便退了出去把门关了个严实,屋里就剩下他们姐妹两个。
“姐……”
“都结束了。”穆丛臻这么说着一屁股坐在穆丛澜的床上,“可算是结束了。”
“……什么意思?”
“总之,你可以离开这里,回延璋宫去住了。”穆丛臻喘了口气说。
“到底怎么回事,你先跟我说清楚。”穆丛澜迫不及待坐在姐姐身边就开口问了,“昨天你们演的到底是哪出?这跟你当时和我讲好的不一样吧。”
“我是觉着,没必要告诉你的就不用告诉你了,反正你聪明得很。”穆丛臻接下巾帕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再继续道,“你看,昨天不也没出什么乱子吗?我就知道你信得过。”
“别绕关子了,快告诉我。”
“其实啊,这事儿说起来真是又臭又长,你说吧,从哪儿开始你产生疑问?”
“从……从你当场揭穿李商开始。”
穆丛臻没有立马回答,而是摆摆手说:“先给我倒杯水来。”急切想要知道真相的穆丛澜便也立马起身给她斟茶倒水,捧了杯子到他跟前,她这才喝了水不紧不慢开口道:
“其实我想你多少也察觉到了,”穆丛臻抹掉嘴角水渍说,“我压根是没想跟那个阉人结盟,他那个人根本留不得,不过这是后话了。不过在和你说清楚之前有个人我得和你提一提,你可记得一个叫越少陵的太监?”
“记得啊,当然记得,他以前是从我宫里出去的吧。”
“没错,就在那天我特地来确认你走没走之后没几天,他主动找到我府上,说他知道刘容最致命的缺点,而且已经掌握了不少关于他的不利情报,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啊……是这样。”
穆丛澜有些恍惚,内心也的确是十分感慨,她万万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跟越少陵一直都没怎么见面,跟谈不上交集,几乎也算是路人了,但是他竟然每次都能在她为难时刻及时出现,化解危机,如何能不叫他感慨。
看来她必须找个时间好好去谢谢人家了。
“有了他的帮助,这次我要救你,可以说是如虎添翼了。”穆丛臻加快了语速说,“也是他告诉我刘容此人狼子野心,合作万无可能,最后必须你死我活。这我就不细说了,总之他替我搜集了不少郑之严和刘容暗地里勾结的罪证……”
“郑之严是谁?”穆丛澜实在忍不住打断了一下,穆丛臻摆摆手说:“燕京都指挥使,这几天回京了,正好够我查他一笔,我跟那个姓越的商量好了,由他去向刘容交涉,恩威并施之下刘容必然会答应我们的条件,只能与我们合作。”
“但是,合作只是表面上的吧?”
“当然了,他以为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就能替他保守秘密,甚至在我的帮助下他还能挑个自己人当太子的大伴,可惜,他落了太多把柄在我手里,在我眼里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所以那些所谓我跟淑妃来往的信笺,那些‘罪证’,都是你授意放置在那里的?”
“你可以这么说,反正说到底不是一个人的主意,管用就行了不是吗?”
穆丛臻说完还冲穆丛澜眨了眨眼,到了这个地步,没有告诉她全部真相这点小事穆丛澜也是真不好意思再纠结,于是她起身来到穆丛臻跟前就要下拜,被穆丛臻手疾眼快一把拽住。
“你这是干什么??”她嗔道,“咱俩用得着这样吗?”
穆丛澜挠了挠头说:“可……总觉得光道谢已经不够了……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
“我能图你什么,好好活着我就满足了。”
“那……那就谢谢姐姐了……”
“行了行了,别折腾了,”穆丛臻用力摁了下她的肩让她在床上坐好。穆丛澜笑着笑着突然想起一个挺重要的问题:
“姐,那个……刘容呢?”穆丛澜小声问,“你不是说他留不得吗?”
“所以啊,我把他处理掉了。”穆丛臻用轻描淡写的口吻道,“否则我不会告诉你已经完事了。”
“……处……处理掉了?”
“对啊。”穆丛臻说着站了起来,望着窗外说,“就一个时辰前吧,那厮自知自己时候不多了,竟然想要夜逃出城,我早就料到那厮要途经洛川,我就没打算让他过桥。”
不用他多说穆丛澜就明白发生了什么,总之今晚一定是个血腥之夜。
一个曾经大权在握的大太监,就这么消失了。
今天清晨起,皇宫就是另一个皇宫,朝廷也是另一个朝廷了。
“那……淑妃呢?”良久后穆丛澜才又开口问道。
“她?她就不归我管了。”穆丛臻耸耸肩说,“快,收拾收拾离开这儿,你也呆腻了吧?”
“嗯……好,我让清叶收拾去。”
穆丛臻仿佛生怕穆丛澜在这儿赖着不想走一般,拽着她就离开了北斋。反正后续的事务都有下人打理,本来也不用穆丛澜操心。她就记得带上那本祁靖真给她带来的游记。
“这是什么玩意儿。”穆丛臻在路上看到穆丛澜手里紧紧抱着那本书皱眉问道。穆丛澜愣了一下,扭头茫然问道:“这……这不是你送的吗?”
“什么?我送的?”穆丛臻哑然失笑,“我会送你这种无聊的玩意儿?”
“……”
“怎么,还有人假借我的名义给你送东西?”
“嗯……不过我也没见着那个人,门口的太监传达的。”
“有意思,会是谁呢?”
绝对不能说出来,穆丛澜心想,这事儿决不能被穆丛臻知道。
回到延璋宫后,穆丛澜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宫里的摆设已经被人收拾齐整了,一点儿也看不出被人“抄过家”,可穆丛澜重新坐回塌上,总觉得哪儿都不对。
等清叶把她落在北斋的东西都带过来重新安置好之后,穆丛澜可算是彻底告别北斋了。回想起自己在北斋的日子,还真是过的平静得不像话。说实在的,她的确有在半夜听到女人的哀嚎和悲惨哭泣,可她即使听到了内心也毫不波动,之前听那看门的太监说的那般骇人,她还以为能有多可怕。
毕竟小小年纪就已经是时常出入刑房的人啊。
结果就是去北斋住了几天而已,简直可以算虚惊一场了。
才回来的清叶第一天就按捺不住跑去找她小姐妹们报告自己重获自由的喜讯了,回来之后就带回了各种各样的消息。
正好还都是穆丛澜想知道的消息。
清叶说就在穆丛澜前脚搬出去之后淑妃就被撵了进去,第二日刚抵京没几天的郑之严就被扣押下了大狱。不过比起这些事,最为人所津津乐道的是昨天晚上在洛川河畔五柳桥下发生的血案。半夜出皇城的刘容一行人,主子包括随从十几人在桥头全都被乱刀砍死,据从城外传来的消息说,那现场是十分十分惨烈的,桥上岸边流下的血液染红了半条河。每个人都被砍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下手的人仿佛是有血海深仇,每个人都砍个十几刀是绝不可能有漏网之鱼,生还可能的。
谁敢袭击这一手遮天的大太监,手段还如此凶残,简直像有杀父之仇?如今这些话题已经成了全城热议不二之选,连宫里人也被宫外传来的八卦氛围传染,有人说是刘容哪个不受待见的干儿子痛下杀手,还有人说是刘容太高调得罪了朝堂上的大人物被下黑手了,甚至还有人传说是刘容跟某个男人抢女人被黑道砍了。
反正穆丛澜听到最后,并不觉得这是一个惊悚的故事,反而成了满足各种猎奇期待的故事会。
原来刘容在宫里的真实人缘是这样的啊,穆丛澜突然有点儿替他感到悲伤。
至于那什么李商,墨荷之流,他们的死活根本无人关心,就算是清叶去打听,宫女阉宦们中间也没什么人提起这件事。
回宫后休息了几天,穆丛澜便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儿都写给了远方的丹和,当然,她姐姐和越少陵的密谋她一个字也没提,信中用了巧妙的方式绕了过去,她希望丹和看不出这其中有哪里不对的地方。
然后她就收拾收拾,准备去见越少陵了。
仔细一想,她这是第一次主动去找越少陵。
到地方之后她先让清叶去打听打听越少陵在不在,回来才得知越少陵办事去了,目前不在处所里。总之左右也是无事,穆丛澜便进屋去找了个僻静不扰人的角落里呆着喝茶。
从下午就这么优哉游哉地坐到了日暮西斜,然后才远远听到有人气喘吁吁跑来的脚步声。
“公主恕罪!”越少陵连滚带爬地跪倒在她脚下磕了个头说,“奴婢……奴婢让您久等了!罪该万死!”